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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茫茫,凉风萧萧。 殷瑢心头的血渗透衣袍,一路蜿蜿蜒蜒流下来,滴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丝丝缕缕的晕开去。 他忍着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缓缓蹲下身来,执过乐正萱的右手,那手心里有一块碎瓷片,瓷片的边角扎进她的手掌心里,嫣红血水像那红梅初绽,绽放在那样细白的肌肤上。 她用着这块瓷片挖掉他的胎记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受了伤。 殷瑢将这嵌进乐正萱掌心里的瓷片拔出来,丢到一边,撕下一截衣袖一圈一圈的为她包扎止血。 他的动作很娴熟,像是因为自己受过太多次的伤,所以自然而然对这些紧急处理的方法也都了如指掌一般。 那时的他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却已成长得比谁都要冷静而深沉,一腔城府里装下了太多的隐忍,面上便一直都是冷漠疏离的模样。 就好像他此刻分明是在细致温和的为着他的母妃止血包扎,可他那沉沉如渊的眸光里却看不见任何与温暖相关的情绪。 也不知到底是这一天的风太冷,还是他的眸光太凉,乐正萱忽然轻轻打了一个寒颤,不由用力挥开了殷瑢的手,眼底的泪争先恐后疯涌出来。 “你去死!你去死——!” 乐正萱哭喊咆哮着,又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影子的尸体抱进自己怀里,头顶簪花跌在地上,连带着那一头云鬓也跟着一起散落下来,被雨雾润湿,丝丝缕缕黏在肩头,如此狼狈,哪里还有半点王妃的样子。 殷瑢垂眸,慢慢站起来,淡淡道:“母妃,您该回房休息了。” “你滚——!”乐正萱哭花了妆,一张极艳的面容被晕染得斑斑驳驳,像那厉鬼一般。 天空忽然有惊雷滚落,将她斑驳的面色映得青青白白,毫无血色。 泽恒王收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乐正萱怀里的尸体后,心里不由的一喜,抬头再看见她身边脊梁笔挺的殷瑢时,面色又是一沉,抬手指着他道:“逆贼!你竟敢残害世子!反了你?!”又朝身后左右道:“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左右侍从立刻亮出白闪闪的刀,一涌而上将殷瑢团团围住。 冷白刀芒映在殷瑢眼底,像那暗夜沧海上的月光,森凉得令人胆寒。 心头的伤还在滴血,疼得厉害,殷瑢却一点一点的扬起了唇角,轻笑起来:“您说的世子,不就是我么?” 他迎着凛冽的刀光,一步一步朝泽恒王走近。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有血从他的身上滴下来,滴落进脚下蒙上一层薄薄积水的青石地面上,像是杀神携着满身杀伐降临到这世上,步步踏血,步步索命。 周边侍从那握着刀的手,忽然便抖了抖,好像此刻被利刃围困性命堪忧的人并不是那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而是他们自己。 殷瑢迫近一步,周边的侍从便忍不住后退一步。 泽恒王从没见过这般情景,心里不由慌乱起来,当即拔出身边侍从腰际的刀,直朝殷瑢砍过去,“逆贼,还不受死!” 殷瑢接住泽恒王朝他挥过来的手臂,稍一用力便捏断了他的手骨。 泽恒王疼得脸色煞白,殷瑢又迅速掐住他的脖子,泽恒王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那放大的瞳孔里映着殷瑢含笑的模样。 “我劝您现在最好不要乱动。否则,说不定您的脖子会跟您的手臂一样,咔嚓一下断在我手里。”殷瑢笑道,泽恒王当即猛地一僵。 “您想杀我,可以,有什么事您尽管冲我来,我自当奉陪到底。”殷瑢说着,忽然敛了笑意,凛了眸光,加重手里的力道,“但您若是再敢对我的母妃不敬,我至少有一千种方法让您生不如死。” 言罢,殷瑢甩手丢开这喘不上气来的泽恒王。 泽恒王被丢到了地上,涨红了脸色咳着嗽,头顶冠冕掉下来,重重砸在水泊里。 剧烈的咳嗽间,他莫名想起十二年前,他亲手接过这个心头长着龙纹的孩子,高高举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儿子!寡人的儿子!” 当年,如此美满。 而今,同室成仇。 天地蒙上了灰白的雨雾,雨雾里,八岁的小殷琮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父王?母妃?” 父王摔倒在地上,母妃呆怔在雨里。 殷琮见状愣了愣,本能的朝殷瑢扑过去,“你是坏人!打死你!” 对于殷瑢而言,这个八岁小孩的攻击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他拎着殷琮的衣襟随手便将他丢了出去。 殷琮一头磕在青石台阶上,磕出了血,晕了过去。 “琮儿?!琮儿——!” 随后便是一片手忙脚乱的景象。 自那一天之后,所有人都要殷瑢死。 弟弟与他争夺王位,要他死。 母妃以为他杀了她的儿子,要他死。 泽恒王知道他不是他亲生的,不论他是真是假,都要他死。 所有人都要他死。 可是他得活着。 他得活着,活着,去成为泽国的王,成为天下的王,这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往事历历随风而散。 隔着浩大而凉薄的空气,殷瑢看向站在对面山头的乐正萱,淡淡道:“您当真要与我为敌么?” 乐正萱冷笑一下,“你不敢动我的。”她朝悬崖逼近一步,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退军!我要你现在就退军!” 以死相逼,用命来赌。 赌的,是天下人的理。 自古百善孝为先,母可以不母,子却不能不子。 他殷瑢哪怕再冷漠无情,也不能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否则,只会沦为被天下人谩骂的逆子。 民心,绝不能失。 更重要的却是,他不希望她死。 至少他的母亲,不能死在这样荒僻的山野里。 春风凉而潮,渗进骨髓,殷瑢心口的伤疤又隐隐作痛起来。 对面,乐正萱又朝山崖靠近一步,她的脚尖已经出了崖边,砂石骨碌碌的从崖壁上滚落下来,或许下一个瞬间,滚落的,就是她自己。 “我要你退军!退军——!你听见没有?!” 山谷回荡着乐正萱歇斯底里的咆哮,砸在心头,闷得厉害。 半晌,许军的将士们听见殷瑢长叹一声,随后朝乐正萱道:“带上您的琮儿走吧。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休整。一个月之后,要么是我杀了他,要么是他杀了我。您若不想让他死,那便好好准备吧。” 殷瑢顿了顿,听着耳畔呜咽的风,闭眸下令: “退军。” == 春寒已过,战事暂歇。 便在这阳光暖软鸟语花香的日子里,柏氿,终于醒了。 ☆、第124章 丑哭了 柏氿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