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言情小说 - 明朝谋生手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孚林不禁一愣:“什么又送来一个?”

    “你还问我?好,我带你去看!金宝,还愣着干什么,给你爹穿鞋!”

    汪孚林不由自主地被二娘直接从床上拽了起来,而金宝眼疾手快,半跪下来三两下就为汪孚林穿好了鞋子。等到汪孚林高一脚低一脚被硬拉出了门,他就只见院子里长姐和小妹都在,小妹只是好奇,长姐的面色却很微妙。

    而在她们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面上脂粉极厚的中年妇人,旁边赫然是一个年纪大约比金宝大两三岁的童子,唇红齿白,清秀脱俗,此时低眉顺眼,嘴唇却抿得紧紧的,脸上说不清是紧张还是畏惧。

    “小官人这是身体大好了?”

    中年妇人显然是个自来熟的,立刻撇下那童子上前,双手搭在左腰边深深道了个万福,起身后这才殷勤地笑着低语道:“小官人几次进城应试,一向和程公子最好。程公子得知你从县城回千秋里的路上,被两个大胆轿夫给害得不轻,想着是他中午留你吃酒才让你走得晚了,心里内疚得很。所以,听说小官人在同乡族侄那买了一个小童伺候,就让小妇人也挑了个好孩子,专程送来给小官人赔礼。”

    说唱俱佳的中年妇人觑见汪孚林面色茫然,她便满脸堆笑地从怀里拿出一张契书双手呈上,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程公子特意嘱咐过,所以小妇人专程找了十几家出卖自家儿郎的人,选的是那一等一细皮嫩rou,身量又纤长合度的,只要自己调教一阵子,必定千依百顺。”

    不等汪孚林回答,她便回头扫了一眼那年方十一二的童子,眼神中厉芒一闪:“秋枫,还不过来拜见你爹?”

    虽说没有留下几分过去的记忆,可汪孚林现如今皮囊是十四岁的初进学秀才汪孚林,骨子里却是那个在大千世界中厮混打拼多年的汪孚林。通过那中年妇人有意卖弄的那一番低语,他隐隐觉得所谓的程公子送人赔礼,仿佛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

    如果仅仅送个奴仆,强调人如何能干,如何精通才艺也就行了,用得着强调什么细皮嫩rou,身量纤弱?

    该死,这具皮囊的旧主人不是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吧!要真是那样,他宁可立刻抹脖子再死一回!

    在中年妇人严厉的眼神下,秋枫终于一步步挪上前来,到汪孚林面前后跪下磕了个头,小声说道:“秋枫拜见爹。”

    “别忘了你那亲老子收了程公子十二两身价银,回头要是小官人说你一声不好,你自己知道下场!”

    中年妇人厉声吓唬了秋枫一番,见汪孚林面上看不出喜怒,既不叫起,也不接过自己手中的契书,她有些尴尬,突然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笑容可掬地说道:“看我的记性,程公子还有书信一并让我带给小官人。”

    汪孚林仍不接那契书,却先将书信抢了在手,一手撕开封口取出信笺,一目十行扫了一遍。信上开头先是一通客套,然后方才隐晦点出,送人不但是为了他从城里回来的路上受伤一事,也是为了上次饮宴未尽欢的赔礼,最后更是一句有些暧昧的话。

    “墨香乃祖母赐予,未得尊命,不敢以其侍人,今使牙婆觅佳儿代之。”

    虽然汪孚林只从金宝那里得到了寥寥几条信息,但其中很关键的一条就是,原来的汪孚林从小在松明山读书,连县城都只是在考试的时候才去的。

    于是,仅仅瞬息间,他就自行脑补出了上次所谓饮宴的大概情形。初见大千世界,某初哥在觥筹交错的应酬时,见那个程公子带着个俊秀书童显摆,当即就心动了!不过既然信上说是“不敢以其侍人”,大概……也许……应该……绝对没做什么真正出格的事!

    诸天神佛保佑,希望他没猜错!

    心里盘算着这些关系,汪孚林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了那中年妇人手中的契书。有前一份金宝的卖身契在,见这张格式和之前金宝那张仿佛,也是卖养男契,变的只是中间媒人以及出卖人,该是自己这个定约人之一的地方却是空白,他少不得抬头又瞥了那中年妇人一眼。

    “这是小妇人特意到衙门里,花了四钱心红银,请户房刘司吏亲自办下来的。”

    中年妇人知道汪孚林见定约人之一是空白,定然会有狐疑,少不得卖弄了一句,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刚进学的小秀才,不懂那些门道,她又解释道:“只要肯出两钱心红银,户房刘司吏就会在契书上加盖官印,而多给了两钱,小官人这个定约人空着也不打紧,官印照盖,回头小官人补上自己这署名指印就行了。这死契有官府认,旁人质疑不得!”

    这些旁门左道汪孚林还是第一次听说,姑且记在了心里。可他眼下更在意的是自己很可能会丢掉秀才功名,这份“大礼”他压根不愿意沾手,当下便摇摇头道:“无功不受禄,程公子的信我收了,这契书和人你带回去。”

    中年妇人身为资深牙婆,也不是第一回办这种事了,却还是头一次碰到有人回绝,连忙强笑道:“小官人,程公子一片赤诚之心,您若不收,岂不是说不肯原谅程公子?”

    “我受伤是我自己一时不察,中了贼人暗算,和程公子毫无关系,哪有受他赔情的道理。传扬出去,还以为是我不明是非!”

    见汪孚林如此不领情,中年妇人想到自己揽下此事时,程公子许下的酬劳,登时有些急了。欺负汪孚林只是个乡下雏儿,她声音虽然更低,话里却带了刺:“小官人虽是刚进学的相公,可这一养伤就是半个月,外头的事情恐怕不知道。县城里对小官人不利的传闻可是沸沸扬扬。程公子家大业大,你若交好了他,他定能求求长辈替你说情;可你若是拂逆了他的好意,他一恼上来,那可是雪上加霜!小官人,还请三思,士林之间互赠佳仆是美谈,又非坏事!”

    看来那些传言还真邪乎,一个区区牙婆都知道,还敢拿来威胁自己!

    “身正不怕影子斜,请你回去告诉程公子,好意心领,人却万不敢收下。我伤势未愈,手腕无力,不便写信,只能口头拜谢他的好意了。”

    那中年妇人用眼睛打量汪孚林,见其就是不松口,她方才意识到这次来见的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秀才,自己刚刚话又说得重,恐怕事情真办不成了,心里不禁悻悻。勉强又道了个万福后,她对长姐二娘小妹笑了笑,上前一把揪起地上的秋枫,就这么扬长而去。

    她这一走,刚刚被长姐死死拉住的二娘方才使劲一跺脚,气咻咻地说道:“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汪孚林意兴阑珊地挑了挑眉,随即自言自语地说,“太坑爹了!”

    本以为重活一世,能当个有功名的清闲小地主,没想到面对的又是功名危机,又是送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