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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老宅的世外之人,内阁仍旧以严惟章为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就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时期,众人都带着年尾的喜悦,静候着新年之时,严惟章的亲子严厚昭的到来,似乎又打开了另一重腥风血雨。 “初雪了——” 看着飘扬似絮的大雪,宫里的宫人们皆是喜形于色,几个年幼的小宫娥成群结伴的挤在廊下看着这银色包裹的一切,单纯的眸子中透着几丝向往。 “咯吱,咯吱——” 厚底的鹿皮靴子踩在积雪里发出细微的声音,身披水貂面狐毛里鹤氅的冯唯缓缓的行走其间,朝着乾清宫走去,身旁裹着冬衣的小内侍正小心翼翼替他打着伞,亦步亦趋的跟着,手脚都伺候的极为伶俐。 冯唯将双手暖和的放在裹了手炉的貂鼠筒中,未想到不过一夜,这地上的雪便积了这么厚一层了。 当冯唯一行来到乾清宫殿前,原本候在檐下的灵宝当即眉眼带笑,连伞都不打,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徒儿请师父老人家的安。” 看着眼前的机灵鬼儿,冯唯笑着拍了拍灵宝的头,由灵宝虚扶着缓缓朝殿上走。 “陛下那你们可伺候的好?” 灵宝闻言笑着道:“师父放心,陛下一下朝,徒儿就将用竹叶上的雪水煮了的雨前龙井端上去,七分烫,刚刚好,陛下喝了直说好,还说师父您将我们都调教的成精了。” 冯唯见眼前这活宝样,哪里还像是当初那见不得场面,遇点事就腿软的人,因而眸中浮笑道:“听你这般说,陛下今日圣心正悦。”(注,灵宝就是第一百二十一章,韩振连夜入宫,他紧急朝冯唯报信的内侍。) 走上台矶时,灵宝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冯唯,生怕打了滑,当身后的内侍收了伞,灵宝低声道:“今儿早上又收到了辽东的捷报,陛下的嘴都未合拢过。” 冯唯闻言点了点头,这才任由内侍掀开软帘,跨入门槛,由着灵宝替其卸下鹤氅,挡灵宝抖了抖雪,将鹤氅搭好之时,冯唯已然理了理里面的衣衫,恭恭敬敬的进去了。 原本闲暇躺在暖炕上,正看着书的建恒帝看到进来的冯唯,微微打量了一番,这才出声道:“来了。” 冯唯见此,忙上前恭谨道:“奴婢给陛下请安。” 建恒帝闻声微微偏头,将手中的书放下,用右手枕着头道:“如今做了掌印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谨小慎微,丝毫没有咱们大兴司礼监第一太监的风范。” 冯唯闻声笑着抬头道:“陛下笑话奴婢了,奴婢手中这印是陛下的,奴婢不过是个看门的,奴婢小家子惯了,让陛下嫌弃了。” 建恒帝听到此,继续看着手中的书道:“罢了,本性难移,朕也难得教你,起来吧。” 冯唯几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站起身来,却是迅疾地从皇帝眸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满意。 终究,皇帝只喜欢听话的人,这便是他与魏安最大的区别。 殿内一片寂静,皇帝安逸地看着书,冯唯便手脚轻声地替皇帝整理着案上的奏疏,命人悄悄进来将已然批红的奏疏搬下去。 恰在这时,外面的内侍走了进来,弓着腰道:“陛下,户部侍郎严大人来了。” 原来的严惟章本是礼部尚书,其子严厚昭便做了礼部侍郎,后来徐言这户部尚书去了,严惟章便接了徐言的位置,其子严厚昭也就跟随着调任过去。 冯唯手中微微一动,但不过一瞬,便照旧做着自己的事情,皇帝稍稍翻了个身子,看了看那内侍,这才道:“叫进来吧。” 话音一落,皇帝便要起身,一旁忙活的冯唯瞧着了,连忙上前来扶起皇帝,建恒帝坐起身时看了看身旁的冯唯,却是陡然感叹了一句:“你啊,可惜了。” 冯唯闻言微微一愣,渐渐听得响起的脚步声,当即站直身子,缄口不言,下一刻,身着朝服的严厚昭便携着一身的风雪粒子走进来,看着其眉毛上还未来得及化开的雪,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 可见,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章 大逆不道 “臣叩见陛下。” 严厚昭进殿刚走到建恒帝面前,便撩袍恭敬地下跪,建恒帝见此眸中微微眯笑,随即懒怠地抬手道:“爱卿请起。” 严厚昭听得上座皇帝如此说,这才恭敬地牵起衣袍缓缓起身,将身子站直了,建恒帝此刻坐在软塌上,两手撑着膝盖,仔细打量面前的严厚昭,只见其朝冠上的雪因着殿里陡然升高的温度,渐渐化开雪水,就连衣服上也是渐渐蔓延开来的水迹。 “爱卿这是有什么紧急之事,竟是冒着这般风雪便来了。” 严厚昭闻言微微一顿,这才顺着建恒帝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朝服,当即脸上一着急,下一刻便拱手道:“臣一时疏忽,君前失仪,还望陛下降罪。” “嗳。” 建恒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着示意冯唯亲自去搬凳子,这才开口宽慰道:“朕知你处事稳重,若非要事,不会这般,坐吧,坐着慢慢说。” 当冯唯恭敬地搬着凳子过来,严厚昭礼貌地颔首道:“谢冯公公。” “严大人折煞奴婢了。” 在冯唯的请之下,严厚昭却是抬手推却了,只见他并未当即坐下,只是迟疑地从袖中抽出一卷书册来,踌躇地在那站了许久,眉目不由深锁,看起来颇为犹豫和为难,好似正做着两难的抉择。 建恒帝见严厚昭难得如此模样,不由也生出几分奇怪来,因而笑着道:“爱卿这是怎么了,有何事竟叫你也觉得为难。” “陛下——” 严厚昭陡然出声,小心地觑了眼上座的建恒帝,脸色却是渐渐变得有些难看,分明是欲言又畏。 建恒帝见此渐渐察觉出异样来,眸中的笑意渐渐被隐去,化为一丝审视与玩味,唇角分明变得冷沉了几分。 “不论何事,爱卿只管直言。” 感受到建恒帝语中的严肃与认真,严厚昭手中微微一僵,随即毫无征兆地便撩袍下跪,直直地将头叩于地上道:“臣将上禀之事,只恐有损陛下圣明,非臣之本意,望陛下恕罪。” 立于一旁的冯唯眸中微微一动,默然地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严厚昭,心中却是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建恒帝静静地坐在那,看到严厚昭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有额际浸湿头发的冷汗,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一双眸子渐渐微眯,其中不易察觉地划过一丝冷光,看起来颇为平静,唇角却是轻微地勾起,淡淡的溢出一个字来。 “讲。” 严厚昭已经感觉到皇帝的不耐,因而不敢再刻意卖关子,只是小心翼翼地扶衣站起身来,将手中那本蓝本黑字的书集奉于前,将声音渐渐严肃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