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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开着的,可见这里的主人很放心此处的保密性,只是没料到会被他今天误打误撞进来。地底深邃,他完全听不见上面的动静,索性钻到里面,又将门虚虚掩上。环顾四周,只见室内的装潢简洁朴素,唯有一床一柜一桌一椅,但悬在天顶上照亮的,却是四颗呈对角分散状的斗大夜明珠,其上还覆着一层朦胧白纱,将光线过滤得柔和无比,恍若春色明媚的白天。“这里也挂着水精……”苏雪禅暗自嘀咕,“难道是龙君的密室?”他走到柜前,发现那里满满当当摆的都是无封书帛,册册书页残损,而且样式并不统一,有薄有厚,有大有小,看上去乱七八糟的,还散发出一股腐朽陈旧的味道……莫非这就是黎渊的藏书库?他思前想后,终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伸手在最上排轻轻抽出一本,打开。扉页无名,但那凌乱墨渍却力透纸背,字迹亦甚是粗疏,一撇一捺横折竖钩全看不出笔锋,也不知书写的墨是什么制成的,洇开的毛边竟带着隐隐血色,一本沉甸甸地拿在手中,似乎还能嗅到那扑鼻而来的腥气。【……第三百五十九日,剜鳞一千六百零三枚。地底不知日月,我很想你,但这里流窜太多厉刑兵刃,我只有继续将你藏在怀中,你不会怪我罢?】——他一下子愣住了。再急急翻开一页。【……第四百二十日,剜鳞两千三百七十八枚,龙骨击碎两次。此地厉刑之气攻势太重,我昨日不察,撞在万仞刀山上,尾骨碎了几节,好在你还安全无恙。这里太黑了,但鳞甲随风碎裂的样子就像长夜中的点点星光,很美,你能看见吗?】【……第六百五十二日,剜鳞三千五百八十一枚,今日筋脉不慎崩断,伤势还算严重。我现在已经能摸到一点规律了,吃的苦头也少了许多。等我出去之后,说不定连金母的杀手锏都不能再拿我如何。到时候,我领你去看昆仑的桃花。狱中除了风啸声和四处游荡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我实在想念我们在外面的日子。】苏雪禅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塞回那本,又抽出另一册。【……第一千三百日,剜鳞四千五百三十三枚,龙骨击碎十五次。这里的风越来越大,可我还有不知多少年岁才能出去,究竟能否保护好你,我已经不确定了。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办。】【……第一千三百二十四日,剜鳞……我数岔了数,大概是四千五百九十二枚罢。我想到办法了,但可能会有点委屈你。我可以让厉刑之气剖开腹部,然后再将你放进去,这样就不用担心了。我活着,你就永远是安全的,我若是死在里面,那我的尸首依然能将你护着。别怕。】【……第一千四百零七日,剜鳞五千三百五十二枚。原来剖开肚腹的滋味当真不好受,现在手有点抖。你若是看见,又要哭了。】苏雪禅的喉头梗着一团又烫又辣的热意,烧得他眼眶通红,心头苦痛难耐。……黎渊用他的血,记录了千年牢狱中的每一天,那这些书册是从哪里来的?他踮起脚尖,从最上面拿下第一册,也是最破旧的一册。【第一日。其实这不是第一日,但权当它是吧,总归是从这天开始记的。我在刑杀之狱中发现了一片尸山,这里死的人实在是多。厉刑之气能穿透我的结界,我现在浑身是伤,不过,我居然在下面找到了不少零碎的小东西。菩提,我能和你说说话了。圣人裁定的剜鳞割rou之刑着实刻毒,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在睡前数着它们睡觉,算了,这次我帮你数着,你心疼也好,怪我也罢,只要能再和我说句话就行。】这本可能是年头太久的缘故,帛页薄脆发黄得近乎透明,后面的书页有好几处都黏在了一起,苏雪禅也不敢妄动,只好将它妥善放回。他又犹豫了一会,忍不住蹲下身体,拿出稍微靠后的一册。里面已经没有天数计时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写什么了,但对你的思念却与日俱增,毫无损减。我擅自做了一个决定,你若是不同意,就亲自来对我说好了。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能答应你。】【……菩提,这里面真是黑啊,我已经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我数不下去了。疼痛不能让人发疯,但是寂寞能。数万个日夜,想必你早就溶进了我的骨血中,这样也好,我说的每句话,你就算不能回应,也都能听见了。】其后的字迹越发潦草凌乱,他一本一本地看下去,到最后,纸面上已然写不出什么具体事件和成句的段落了,一张张一页页一面面,统统都是血凝出的“菩提”二字,期间还掺杂着数不尽的,看不出模样的大片墨团。最后一面。【菩提,我们要回家了。】他的双手发着抖,将最后一本放回原处后的很长时间里,他的脑海深处仍然是一片空白。泪水顺着鼻尖一滴滴颓落在柔软衣袍与坚硬地面交杂出的阴影间,就像甫见天日便会被蒸发殆尽的小小荷泽。这哪里是黎渊的密室,黎渊的藏书库?这分明是他凝固了千年的寂寂桃花,挚爱了终生的心头红线,这是他的命,是他千生万世求不得的朝朝暮暮。他神志清醒时,待人如万仞孤寒的雪,薄唇浑似一抹永远不会弯折的刀锋;他疯癫入魔时,炽热如百里连绵的火,连性命都忘却了,还依然刻骨铭心地记着那个名字。他的喜怒哀乐给了别人,爱恨痴狂也给了别人,相比起来,自己那浅薄的倾慕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万念俱灰,心如刀绞,四颗明珠煌煌似日天照,几乎要将他的眼睛刺瞎了。他还幻想着……他还妄想着……冥冥之中,天地间一声琴音铮动,恍惚现出苏斓姬怀抱长琴,站在满树繁茂天青玉兰下的身影。她喃喃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其中又以求不得最苦。阿禅,母亲现在已经明白了,你又能在什么时候了悟?”苏雪禅以双手覆面,终于嚎啕大哭。身后沉沉作响,双翼垂地的黎渊一掌推开石门,望着跪坐在地上的苏雪禅。“菩提,”他龙瞳混沌,目光深处亦是一片茫然,“我……我找到你了吗?”苏雪禅浑身一颤,这句问语无异于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他流着泪站起来,与黎渊无措的神情对视许久,终于闭着眼睛狠心道:“是,你找到我了。对不起,我让你等了那么久。”黎渊的目光中闪动着纯然的狂喜,他猛地扑上去,重重抱住了苏雪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