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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梁相的双眼就像盯食的猎鹰,紧紧地盯着随珠,他想知道更多,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祚帝每年都会来这行宫一趟?而本来想谢他帮忙解围的随珠在看到他的眼神时,也不禁生了怯。“他……他,”随珠结巴了起来,她被人盯得慌极了,倒忘了心中所想。“您,不是要煮寿眉?”羡之在暗处看着他的外公两眼阴鸷,遂故作一脸天真地道着话,引走话题,“您先煮上一杯,外公自扶风而来,风尘仆仆,当慰他。父王还有折子未批,您早些煮完,我们也好早些散去,让父王早些安寝。”“还是这羡之疼人呢,和你母亲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梁相见羡之一脸天真,一边应着,一边心下恨得咬牙切齿,“既是如此,那臣便尝上一杯,就走。”“也好,着人备茶具吧。”赵祚仍是拿着朱笔,偏折子里提的一字一句,都没看进他的眼里。随珠糊里糊涂地开始煮着茶,羡之作出了好奇的神色,凑近去,轻声道:“莫怕。敛声,慢煮,才能得一个好结果。”羡之还记得当初在云栖园子里,也有一个青衫郞,说着同样的话予他。只那时,却比现在的情景紧张得多,而那人却依旧是一副坐看云起的意态,手掌翻覆间,将羡之拉至自己荫蔽下,那日后,羡之一直感念那人的挽命恩情。随珠自然不像当时的羡之一般,有那玲珑心思,听不懂这话的深意,只当作这少年是在安慰自己。她依言冷静了些,将煮好的一盏茶经羡之的手,递给了梁相。梁相饮罢,并无品评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喜这茶的人,全扶风只得一个,叫谢无陵。而今那殿上的人和他的亲孙子,都将这一杯茶递到了他面前,无论是慑还是威,他都觉这茶乃世间极涩之味。他匆匆将茶饮尽,拂袖回身离去,赵祚见他离去,便谴了殿外值守的宦官替他掌灯去。送走了梁相,赵祚才正色出声道:“你方才想说什么?”羡之本以为他父王的第一句话当是让他这个信陵主先行离去,没想到的却是问向了那妇人。羡之自然乐得他父亲再不避他这些关于的谢无陵的事,他上前为自己斟了一杯寿眉茶,低首呷了一口。随珠历来知道赵祚的身份,只赵祚当初对随珠说过,她如何待谢陵,便如何待他。遂便连礼数都省了去,却没想到方才遭了赵祚脸色,遂低首行了一礼后,才直言道:“谢陵他,跪于冢前一日了。您……”“谢陵……”羡之默默念了一句,他抬首,正对上赵祚有些阴沉的双眸,他只得把目光收回来,装作自己不曾抬头。“嗯。”“郎君您,不去看看吗?”随珠见他这般冷漠态度,心下起了波澜,那个今日晨时还来叮嘱她好生待归客的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明明这位从山郎君所做的一切,看在她眼里,都是情真意切。而这时,他的情真意切不仅烟消云散了,连语气都不再如以前那般关切,反倒是不急不徐了起来,做出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随珠心下是有些气的,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到的赵祚走笔的手微顿,朱批的笔锋在那刻失了稳重,当然她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羡之,握盏的手紧了紧。赵祚瞥了眼折子,却觉得心烦意乱,索性将折子合了去。梁策就在这山头,山下不知是否有他的眼线,现在的自己不能离开行宫,不然他前脚走,他的岳父梁策,后脚便会跟上。那,这五年所做的所有铺垫和努力,都将付之东流。遂他故作冷漠道:“夜深了,羡之,你带随珠去寻处小馆安置。”听见被点名的羡之,却一反常态地负手上前,他抬眸道:“儿臣也有一问,如是父王回了我,我便领这婶婶离去。”“你说。”赵祚心里有些彷徨,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回答羡之的声音,都少了几分底气。“谢陵可是儿臣所识之人?”灯花在夜里默然燃着,而大殿却在羡之问出这言时,陷入了沉寂,倒让立在殿内的人都有些无所适从。良久,赵祚才抬了眸子对上羡之的眸,答道:“是或不是,有何区别?”“如是,那父王为何不去?”“你只得一个问题,现在你该走了。”赵祚将目光撇开,也将这话撇了开去,他回首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位宦官道:“公公替信陵主掌灯。”羡之却不能做到不依不饶,他是谢无陵的学生,却还是他赵祚的子嗣,也更是一个主子。他要想站上高位,旧时是他力不够,不能留住谢无陵的命,如今他能力依然不够,他还做不到在这殿上同他父亲对峙。他有些愤懑地快步退离到殿外。赵祚看着这个负气而走的孩子,却比以往淡然了些,许是因为习惯了。他拿起手边的檀木盒子,打开来两根旧弦,似是有些年头了,他的指头压上这两根弦,嘴角却带了道弧度,那是曾经让谢相痴迷的笑。和着一声轻笑,他眼里的柔情满溢:“你呀,走了还有那么多人惦记你,要是他们知道你活着,岂不……”岂不都要和我抢你?今夜的秋月高悬于空,月下同行的三人,却心思各异。羡之和公公走在随珠身前,羡之知道公公跟了父王很久,是父王的心腹,父王这般托付,是怕旁人看轻了这山野煮茶的妇人,但他也比旁人更疑惑。公公见身边的人步伐慢了些,似有所思。遂叹了口气,问道:“信陵主,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说。”“老奴在宫外识得一位仙人,他曾说,‘总有浮云遮眼,也不知这眼里瞧的,可都是真的’。”“眼里见的不真,那还有耳里听来的呢。”羡之知他话里有话,顺从接话道。“古人言,耳听为虚。”“这……”“这答案,信陵主不必着急想。老奴还有一问。”“您…问。”“在信陵主眼里,这故去的谢相是何人?史官批他一‘佞’字,在您眼里,他可是一‘佞’臣?”宦官一壁同他说着,一壁将目光移向他身后的那位妇人。他见妇人也听这问听得认真,心下才得缓上一口气“您…不当如此说老师,他于我心里,有功有过。”“功于何,过于何?”“功于这半世太平,过于……他为人狠厉,他将这山里一人做成人彘,他……”羡之却突然说不下去了,谢无陵的功,于世人眼里不过这半句话,但若数起他的过错,大家都津津乐道,条条款款甚为详细,这几年来,他在民间听来的,都可以不差一字地复述了。“不,不是这样的。”那本站在羡之身后,一言未发的妇人,却驳了他道。月华入庭,百物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