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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如画,北堂戎渡心中猝然微微叹息,不由略略浮出一分感伤之意,转首间却见远远一处花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身边围着几个小鬟,似乎是正在收集着花瓣,北堂戎渡遥遥见了那女子,便顿一顿,旋即就走了过去。那女孩子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身穿浅珠色碎花淡饰的上衣,双袖略窄些,下面是一袭嫩绿色的长裙,上面绣着几朵白玉兰,却并没有束腰,衣衫亦是宽松的,简单的乌黑发髻中斜斜簪一枝碧玉钗,眉目淡雅,婉约如画,整个人颇有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美,正是身怀有孕的李侬儿。此时她正手里捧着一把花瓣,慢慢倾入到丫鬟手中撑开的袋子里,却忽听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声音道:“……在做什么呢。”李侬儿讶然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蓝衣少年,长眉轻扬入鬓,双眸冷亮濯然,淡抿着薄唇,眉宇之间不知为何,似乎凝着一丝淡淡的困惑与落寞,李侬儿忙欲屈膝下去,小声道:“妾身见过公子……”身旁几个丫鬟亦是忙拜下见礼。北堂戎渡扶住她的手臂,没有让她多动,只道:“天热得很,怎么忽然出来了。”李侬儿嘴角微微含着一丝羞涩笑意,答道:“左右无事,便想出来走走也好……”北堂戎渡的目光看向她的腹部,那里由于有宽大的衣衫遮掩,且又月份不足,因此倒也没怎么看出有明显的凸起,北堂戎渡的视线停留在上面,很自然地用手在李侬儿的肚子上摸了摸,道:“刚才走一会儿也就罢了,现在快回去歇着罢,等下日头毒了,对孩子不好。”少年修长的手慢慢抚摩着女孩的肚子,李侬儿面上微微泛出羞意,却也不敢不让他摸,北堂戎渡抚着李侬儿那已经不很平坦的小腹,想到自己这个不知是儿是女的孩子就在这里面慢慢成型,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转首不经意间看见丫鬟手里装着花瓣的纱袋,便随口问道:“大热天的,平白无故出来捡这些东西干什么。”李侬儿轻声道:“妾身想填几只枕头,再做一两个香囊……”话刚说了一半,却忽发现北堂戎渡右手缠着丝帕,上面渗出一片殷红,不觉轻呼一声,随即忙从袖里抽出一条素白手绢,小心翼翼地裹住了北堂戎渡的右掌。北堂戎渡不在意地摇一摇头,道:“你回去罢,经常走一走虽对孩子有好处,但也别活动得太多。”说着,命旁边几个丫鬟好生扶着李侬儿,回碧海阁去。一时间四周只剩了北堂戎渡一个人,他在池边站了片刻,看了一会儿游鱼,觉得心中烦闷,忽然间就想要外出打猎透透气,散一散心,思及至此,便直接回了碧海阁,脱下宽大的锦袍,解了发冠,换上一身紧袖短襟的利索猎装,把手重新包扎了一下,便牵了马,一个跟随的人也不带,独自一人背了弓箭水囊等物,跨坐在马背上,径直出了无遮堡。北堂戎渡信马由缰,也没有想着一定要打到猎物,只不过是主要为了出来散心而已,由于他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因此直到快至中午,也只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转眼逐渐林木深深,鸟鸣幽静,北堂戎渡勒停了马,从腰间解下水囊,坐在马背上喝水,谁知才喝了两口,远处的林里却忽有一匹黑色骏马如飞一般地驰出,一个身穿深蓝猎装的高大身影坐在马背上,如同一团蓝色的火焰,身上系着的深蓝披风高高被风扬起来,脑后的黑发亦随之猖狂地飞扬舞动。北堂戎渡乍一见了这人,当即一紧手中的缰绳,不知道究竟是应该上前,还是应该避而不见。只这么一犹豫间,那人却已经看见了他,登时便拨转马头,朝这边策马而来。男人坐在马上,衣袖紧紧扎进护腕中,满头黑发在背后扎成一束,穿着漆黑发亮的凶兽步云长靴的两只脚踩在马镫子上,眼睛锐利而深邃,盯着面前的人,似是隐隐有所欢喜,但很快就又闪过一丝怒意,轻斥道:“病都没好利索,昨天还半死不活的,眼下倒出来做什么?”北堂戎渡沉默了一下,把水囊收起来,低声道:“……都好了,我已经没事了。”刚说完,不料却很没有面子地咳嗽了几下,男人微恼道:“胡说八道,这就叫‘都好了’?”口里虽是呵斥,但眼中的神情却是柔和的,北堂戎渡微微低头避开对方的视线,没话找话地道:“那你呢,怎么也来了……”其实北堂尊越和他一样,也是出来散心,却不料父子两人竟遇到了一处,亦算巧合,北堂尊越见北堂戎渡骑在马上,身穿劲装,一头青丝披垂在身后,只在额间缚了一条两指宽的缀玉带子,系于脑后,俊美之余,整个人亦格外添上三分英气,不禁越看越爱,直想搂在怀里好好疼惜爱怜一番,却又偏偏不能如愿,一时间心中有极端扭曲却强烈的情绪翻翻滚滚,折腾不休。北堂戎渡无意间抬头,就这么看见了男人眼中的火焰,他仿佛被灼到了一般,心头一跳,隐隐生凉,喉头顿时发痒,想要咳嗽,但又努力忍住了,下意识地调转马头,朝一处方向行去:“……天热得很,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罢。”一只手却准确地握住了少年的右腕,北堂尊越看着那用绷带缠裹的手掌,皱眉道:“……怎么了?”北堂戎渡只得暂时停下马,含糊道:“不小心弄的……一点儿小伤罢了。”北堂尊越盯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目看得北堂戎渡浑身不自在,明明是一张俊美到惊心动魄的面孔,少年却没法多看下去,只垂着眼睛避开那目光,北堂尊越见状,心中不喜,他不愿意他的孩子这样避开自己,遂用手抬起北堂戎渡的下巴,让少年抬起头来,他审视着儿子萧逸的面孔,却只看到男孩微微抿起的一痕薄唇。“……渡儿,你是在怕本座吗,你在怕,你父亲?”北堂尊越轻声道,摸了摸少年的脸颊,却发现那光洁的肌肤有点儿凉……男人的掌心很温暖,但如今给人的感觉却不再是从前那样单纯的慈爱,而是一种令人难堪和无法接受的温度,几乎能够把他烫伤……北堂戎渡突然两腿用力一夹马腹,打马而去,马蹄‘得得’声中,已不徐不疾地朝前行去,北堂尊越见状,一言不发,亦自策马跟了上去。两人骑马走了没多久,便经过一处废弃的古寺,寺中铺地的青石上裂出无数细纹,殿前的擎柱亦是红漆剥落片片,满是一派破败颓旧之感,唯有几株花树开得明妍妩媚,这才给此处添了几分生气。北堂戎渡下了马,把马拴在一棵树下,自己走到廊柱下的阴凉处,歇一歇脚。北堂尊越也自马上下来,走至少年身旁,此时偶有微风拂过,拂落枝头的花朵,顿时落英缤纷,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