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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临下,眯眼看她。 “……你是谁?”池清稍微冷静下来了。发问的同时,她飞快地抓过洗脸台上的手机,后撤一步保持距离,另一只手握住了旁边的拖把。 不一定打得过,但至少要表明态度。 何况……万一打得过呢? 面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困惑地拧着眉,连视线都似乎变得皱巴巴的。 池清也盯着看他。对方身上穿的是普通的尖领衬衣,但领子乱了,一排扣子只扣上一半,露出大片欧洲人的象牙白的肌肤;昏黄的烛光中,她看到他的衣襟上有些污渍,但她不能肯定那到底是血迹,抑或只是打翻了一杯红酒。 再细看之下,青年的一头金发也乱得像刚被一双鲁莽的手搓揉过,加上还没平缓下来的呼吸,和仍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看上去就像刚刚结束了一段奔逃。 “你是谁?怎么来的?”池清又问了一遍,说着她反应过来——也许应该用英语? 但没等她再次发问,面前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舒展眉头,浅浅一笑。 他出声了,是一口标准又流利的中文。 “深夜叨扰万分抱歉,不过女士,我想……这多半是一场意外。” 声音非常好听,配得上这副长相的好听。要不是时机不太合适,并且自己身在当事人的一方,池清恐怕会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这一段剧情。 然后,男人从洗脸台上跳下,转身看看镜子,又回头看看面前的人。 “怎么会到这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可能是你正好做了什么,正好连接到了我……” ……正好做了什么?池清一下子想起那个傻乎乎的仪式——“可以看到‘未来丈夫的脸’”。 她赶紧往阴影里撤了一步,为了藏住一波突如其来的脸红。 但这举动似乎让对方误会了,他“噗嗤”一笑,然后点点手指:“没事,睡衣挺可爱的。” 池清红着脸,忍住了一个恼羞成怒的“啧”。 “你是谁?”第三次提问,甚至拿出了在公司责问实习生的气势。 没有人回答,她的声音像被真空吞没。 男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镜子上,仿佛望着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 他从镜中出来之后,镜面立刻恢复如初,那些星屑般的碎片也早已消失不见。要不是狭窄的浴室里多出一个活人,池清简直怀疑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刚刚把这镜子弄湿了?”男人再次开口。 “问这个干嘛……我只是擦擦它,”池清说,“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报警了!” 男人还是望着镜子,没有回答。 池清看到浴室顶灯就在自己一臂之外,她想都不想地直接挪过一步,抬手就要去开灯。 ——“哗啦”。 是水声。 池清停住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到那男人拿起她放在镜子前准备灭火的那杯水,一把泼在了镜子上。 下一秒,玻璃镜面上再次浮起金亮亮的波纹,仿佛是一汪浅浅的水潭,被烛火映得波光粼粼。 ……这又是什么情况?今晚发生的一切过于奇幻,池清不得不再次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可能连掐大腿的痛觉本身,也是梦境的一部分? 然后,那男人端起烛台,端着那支火光摇曳的蜡烛,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这浴室并不大,才走了两步,他就几乎贴到她身前。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没有工夫详细解释……反正,就算说了你也会忘记。” 说着,男人微微低头,碧蓝的眸光融化在烛火中,仿佛隐没在深海之下的珍珠。 “时候不早了,”他笑挑起一边的唇角,“漂亮的女孩子还是早点睡吧。” 说完,他没有给池清反应的时间,直接俯身欺近。池清只觉得有温热的气息吹落在自己脸侧,然后,一个略略压低的声音紧贴着耳垂响起—— “再见,小黄鸭小姐。” 男人手里的蜡烛被吹灭了,黑暗降临。 ——他衣襟上的,不是红酒。 这是最后划过池清脑中的念头。 闹钟响了。 池清伸出胳膊抓过手机,闭着眼睛凭直觉摸到屏幕的中心位置,在第六声“滴”响起的同时,指尖落下,按停。 都说毁掉一首歌的最好方式是把它设定为起床铃声,所以池清特地把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插曲选作闹钟——用来威胁自己,如果不想这首歌被毁,就在它正式响起之前醒来。 学长还为此笑过她,“我绑架我自己”。 无论如何,今天也成功在前奏阶段拯救了这首歌,池清揉开眼睛,望着屏幕上的6:05,这样想道。 ……好像有点不对? 虽然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池清隐约觉得,刚刚按掉的“滴滴滴”并不是自己设置的人质——好像只是普通的默认铃声? 大概是APP卡了吧,池清想。她说服了自己,毕竟工作日的清晨十分紧张,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 1分钟的赖床缓冲结束后,池清下床,然后刷牙洗脸,更衣梳头;厨房里传来烤面包的香气,智能音箱开始播报早间新闻,大脑自动梳理起了今天的日程,和昨天的工作。 昨天的工作……池清叼着牙刷,微微皱了一下眉。 昨天……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仅仅浮起一秒,她立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倦容,黑眼圈,红血丝,眼周的细纹……脸上全是卖命的痕迹。看来昨天也忙到深夜——一切照旧,没什么特别的。 总之,工蚁已经醒来,新一轮忙碌的循环即刻开始。 和往常一样,池清把全部工作完成的时候,正好是7点。今天的早饭是烤吐司和荷包蛋——蛋是昨晚上煎好的,今天热热就行,毕竟大早上哪来煎蛋的工夫。池清把这些东西放进保温盒,又把保温盒放进包里,然后提着包大步走到玄关,准备出门。 从浴室门口晃过的时候,她看到镜子上蒙了一些水汽,大概是被洗脸的热水蒸上的。处女座的洁癖驱使她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抹布,抬手一抹—— 水汽被抹开,两束凌厉的视线从镜中射来。 池清的手势顿了一下。 明明是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眼神,但不知为何,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就像……有另一个人从那一头望来?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