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9
风带过了他额头上的冷汗,二人各自安静下来。 晨曦从窗口渗入,丝丝缕缕的金黄,照在这被子角儿上。 苏倾坐起来,黑发倾泻于背上,眼睫上晒着阳光,还有些迷糊。回头看见沈轶身上没有盖被子,感觉到十分愧疚,探过身子,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昨夜她也不知怎么睡的,竟然将被子全卷走了。 “柳儿。”她披衣下床,看这阳光,她知道自己起晚了,院子里大伙肯定已忙活起来,她今天学了一道新菜要做。 “诶,来了!”柳儿打好了水,撸好了袖子,就侯在外面。 其实,他也不知道擦身的意义在哪里。这三年来,二少爷不吃不喝,所有的代谢都停止了,这哪儿还算一个活人?在他眼里,像是已死之人含着不腐仙丹。 但是夫人同他相处的样子,好似他还生龙活虎一样,搞得柳儿擦身时胆战心惊,生怕下手重了,二少爷会突然睁开眼睛。 苏倾蹬上鞋子,外头就吵嚷起来,她走出院子,被几个镶金条的大红箱子晃花了眼。 她挽着头发,抬眼见着沈祈立在院中,正指使人往她院子里抬箱子。 ……怎么又来了? “弟妹,我来同你送点东西。”他干涩道,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望着她的目光有些魔怔,叫人翻开一个个箱子看,里面琳琅的珠宝生光。 他明知道这只是个贪财势利的丫头,可让她高兴了,又能如何? “喜欢便留着吧。” 苏倾稍一打量,便知那分量,只觉得沈祈怕是疯了:“大哥……” “少爷,少爷……”远远的,有人带着哭腔儿踉跄着喊,又是一堆人过来,数个丫鬟簇拥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锁儿,锁儿哭得满脸泪痕,头发没梳好,可见也是刚起,“那是都是咱们家的东西,你要往哪儿拿去?” 这会院子里聚齐了人,倒是很热闹。 锁儿见了满地箱子,好似是崩溃了,撒泼一般坐在了地上哭:“养外室也便罢了呀,怎么连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入得了你的眼……” 沈祈低眼瞧她,切齿:“住口。” 他似头痛得厉害,拎起她肩膀上的衣服,克制道:“给我起来。” “那可是你兄弟媳……”锁儿哭了一半,抬起的手刹那间僵住了,四目相对,她整个人筛糠般战栗起来,“你,你,你是谁……” 苏倾说:“我是小艾呀,夫人不是才给我许的婚么?” 锁儿瞧着这张脸,噩梦重临,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变成这样一张脸,环绕着讥笑着她:“不是,你不是……贱人,阴魂不散的贱人……” 她脸一白,昏过去了。 夫人的丫头们吓得七手八脚抬起锁儿来,征询地看着沈祈:“大少爷,夫人不好了。” 另一队人似乎是另一个帮派的,也去拉沈祈的袖口:“大少爷,晚娘又吐了,这胎怕是不好,还是先去看看晚娘吧。” 沈祈木着脸任他们拉扯,头痛欲裂,转身时疲态尽显,露了鬓边丛丛灰白,其实他并不很老,也不过才过而立之年。 晌午的阳光照射在他紫红的官袍上,苏倾在他背后道:“大哥再见。” 沈祈步子顿了顿,没能回头,被那一群丫鬟们推搡着,行尸走rou般走出了东院。 这天下午,临平来了。 “我给你们找了四辆马车,丫鬟可以一起去,山长水远,少带些行李。”他眉头紧皱,唇边起了血泡,可见这两日为了那个预言着急上火,“人和车马都给你留着。你们到了那边……记得来信。” 苏倾问:“你不过去吗?” 她已让临平将此事告知亲眷,他似乎仍然有些犹豫:“我们随后便到。” 苏倾点点头:“谢谢临将军。” 临平进去看了一眼沈轶。出来时见苏倾坐在院里小石墩上刺绣,神情依然平和宁静,好像一尊圣洁的石刻神女像。 “绣的是鸳鸯戏水。”她反着展示给他看上面的红绿针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我才学这个,针脚不大整齐。” 临平瞧着她鲜活的模样,焦灼的心,好像也突然间定下了。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什么样的日子,都会慢慢过下去。 当天晚上,柳儿给东院的丫鬟开了个小会,告知大家要出远门,不要走漏风声。 板车抬到院落中,苏倾则在屋里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可带,带够了银钱,一切都可以再买。 打点好一切,已是深夜,她把屏风展开,泡了个澡,拖着疲倦的身子爬上床去,摸了摸沈轶的鬓发,眼睛像小孩子一样高兴:“明天我们要搬走了。” 灯熄了。 怕再抢了他的被子,苏倾把被子都让给他盖,自己身上只盖了床薄毯子。她依在他胸口,细声细气地同他讲着琼岛的事情,没讲两句便睡着了。 三更天,万物沉睡,墨兰色的夜色混杂着,纱帐的影子落在沈轶的脸上,他的睫毛颤抖着,又出了一额头冷汗,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火盆里发出一声“噼啪”的炸响的同时,他似噩梦惊醒,眉心一跳,被缠在巨大的茧一样的被子中挣脱不开,只得慢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茫然睁开眼睛的瞬间,所有的奇幻诡异的声音退潮一般散去,只余太阳xue一点浅浅的刺痛。他闭闭眼,习惯了一会儿眼前的世界,五感才慢慢回归。 空气漂浮的一点甜香,吸入他肺腑,竟让胃里有了点饥饿的感觉。身上很热,他急于起来,信手一摸,摸到了散在他胸口的、一头柔软顺滑的发丝。 有人靠在他怀里,那浅淡的甜香正是从中而来。 菩萨蛮(五) 苏倾在睡梦中, 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扔到了墙角, 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颈。 一袅光靠近,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满是淡漠的戾气。这多年来除了敌人, 没人敢近他的身,防备几乎成了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一手掐着这人的脖子,一手端着烛台照她。他就像久置的机器, 内膛里积满了灰尘,因而不住地咳着,那微弱的烛焰跟着抖动。 亮光晃得那双乌眸微眯起来, 他手下的人小猫似地呜咽着, 漆黑的碎发落在雪白的额头上, 她的手没什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