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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将近十年。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在这个位置上呆很久,但是许谨修自己已经坐不住了。因为他终于看到何秋白的信。许谨修那一年从北疆回来,收到了一打信。“忽见陌上繁花开,一眼入心成碧血。熟听水声度经年,还问王孙归不归?”许谨修看到的时候,手是抖得。那是最早的一封信。没有落款,只有娟秀的笔记。上面还有一点点水痕。许谨修能想到,那个人写的时候必然落着泪水。他的哭泣是无声的。只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但是足以让他心痛。他打开第二封。上面全都是他的名字。大大小小的“许谨修”,深深浅浅的墨痕。许谨修一一摸过这些墨痕,他能感到落笔的人的急切、忐忑、不安和挣扎。他的声音已经不能镇定了。他听到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着:“这是哪里来的信?!哪里来的信?!”下首的人满头大汗,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许谨修这样激动的样子,连忙说:“这是一个行商送来的,没有落款,我们就放在一边了。“谁让你们放在哪里的!”许谨修叱喝,他的眼里终于凝满了雨雾。“为什么!不送过来?”“为什么!!”他嘶声怒吼,明明声音也不是很大,但是谁都能听到他毫不加掩饰悲愤。那么多年了,他以为他已经可以把心里的空洞当作不存在,把走丢的感情遗忘,但是,在怎么样催眠自己,他都不能忘记啊……他还是希望,希望那个少年,就在柳絮纷飞时候,等着他。只要何秋白愿意等他,只要何秋白愿意等他……他就无论如何,一定会回去……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他以为的毫无音信……他以为的扬州烟花……他打开了第三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里只有空荡荡的一句话。“我在昌南,你还回来吗?”许谨修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那是明明是最干净的一张纸。最后却依旧是深深点点的墨痕。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何秋白的,而是许谨修的。“回家……”许谨修把这三封信都收进了怀里。他闭着眼,背过身,不再看这一群人。道:“你们退下吧。让我静一静……”从那个时候开始,许谨修就知道,他没有办法留在这里了。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已经用了半生在仕途上。而下半生他已经打算交给何秋白了。许谨修辞官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能有怎么什么理由辞官。是的,许谨修年轻有为,而且还有皇帝的信任。他还是帝师。允文允武,这个世上似乎是没有许谨修没有不能做到的事情。而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自断前程?而正是因为想不清楚,上京甚至一度传出这位宰辅家财万贯贪污无数的谣言。这样的无脑流言当然不会引起朝堂上的波澜。甚至那个没有脑子的人看一眼许谨修就能明白,这样青衣素服的人,根本没有理由因为区区金钱就葬送掉前途。许谨修的好心情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他的微笑渐渐有了一点温度,带来的温情恰如春天。虽然还是寒冬,但是朝堂里没有那种冰寒的气息。而是温和的。正是这种温和的气息,鼓舞了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朝堂,使之慢慢恢复了应有的秩序。而这位为朝堂稳定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宰辅,只在位了三个月。史称三月宰相。三个月之后,在初春的日子里,辞别君臣,轻车简行回到了故乡。此时,他的故乡已经柳絮纷飞,徐徐落下。当年的废墟之上,一个何府已经建好。只不过何家的主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他的楼阁建在了最靠近许府的地方,只要他一打开窗,就能看到许府的一举一动……这一年,柳絮纷飞。他推开窗,就看到修长的身影穿着青衣,站在他的楼下。那个人已经不再年轻,就这样守在他的楼下。见到他的面容在窗前,还微微一笑。温和如初。他几乎能听见他曾经反复吟咏的声音。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眼睁睁看着千家烟火,一缕一缕的炊烟燃起,唯有他们这方,一直冷清。终于,到了晚上。他的楼终于开了。长相念寂寂韶年听水声,水声度经年。清光一照又临晚,炊烟几重钟。故人不知归家早,奈何不言愁。望君同我一般愿,青衫堆风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