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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问你一句。你爱他么?”毕寒想了想,摇头。他对韩明的感情很难说清。但他明白,那恐怕不是爱之一字就能说得清的。“有意思。”那个声音又笑了一声,“没想到他接下的这个任务,还有这么一重有趣的恩怨。”毕寒没听懂,只是摇头。“那好吧,如果我说——韩明没死,你要去找他么?”毕寒这回听懂了,拼命地点头,生怕脖子折不断一般。“哪怕是,付之性命?”性命?毕寒闻言,拔出佩剑,向脖颈划去的那一刻毫不犹豫。他知道,不能犹豫。方才正因为不到片刻的犹豫,韩明才离他而去的。懦弱的人不能犹豫,尤其是像他这样懦弱的人更禁不起犹豫。·混混沌沌,迷迷茫茫,兜兜转转。等毕寒终于看到那个躺在榻上看书的男子时,已然完全迷怔住,只得呆呆地看着、看着。那就是韩明,依旧博学多识、依旧气定神闲、依旧温文尔雅,依旧可以衬得上他能想到的所有褒赏之辞。毕寒突然意识到,这是两人自初见起,第二次坦诚相见。既非师徒,也非君臣。一个是毕寒,一个是韩明。仅此而已。从此以后,毕寒跟在了韩明身边。看着他吃穿住行、一颦一笑,为他与那个“八卦仙人”相谈甚欢而妒火中烧,在他每次黯然伤神时趴在他背上。韩明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感觉不到他。毕寒发现这点后郁闷了一番,但很快调整了心态,变本加厉地趁机占起了便宜。搂着他睡觉,摸他的脸,亲他的嘴唇,揉他的头发,叫他“娘子”……做着一切上辈子不敢做的事。毕寒简直产生了错觉,好像他们一直是这样恩恩爱爱的老夫老妻。絮絮叨叨,缠缠绵绵……直到看到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毕寒疯狂地嫉妒着那个与自己同享一张脸的少年。毕夏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他笑,光明正大地给他端茶,能听到他的回答,能搂着他……毕寒动了杀机。但他想尽办法也不能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留下痕迹。所以他只能无力地挡在那两人之间,张开双臂,面对韩明。韩明眼中带笑,目视前方,却不是在看他。然后,韩明抬起手来,像是以前他小时候无数次摸他的头发一样,摸着他身后那个少年。怒火中烧,却无济于事。毕寒嘶吼着,想去掐韩明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却一次次地透过。“你根本就不爱我!”毕寒对着他吼着。“凭什么?我那么,我那么……”爱你?毕寒颓然放下手,怔怔地看着两人携手出门。在韩明身边的人本来应该是他的。“毕寒啊毕寒。”那声音又响起了,“现在就连我也看不透你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有意思……”他是怎么想的?旁人无法看透,这是自然。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想法。只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看向那人的目光。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毕寒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毕夏而牵动着一颦一笑,却难以改变。但他继续固执地挡在两人之间,做出搂着韩明的姿势。却猛然发现,情况竟并未改变。原先的他以为自己搂着韩明,其实没有。他从来没有真的搂过这个男人。韩明笑了笑,迈动脚步,轻易透过张开怀抱的他,走向毕夏。毕寒坐在了地上。觉得天昏地暗。但他仍旧一直跟着韩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仿佛又回到了刚刚与他结识的幼年——那时的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稚嫩短小的手指紧紧地扯着身旁的衣袖。“青,出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韩明为他取字“于蓝”,应该是期望他能青出于蓝,学胜于师。可惜……毕寒终于意识到了。无论他年龄几何、大权轻重、身旁跟着多少亲信、有没有最终将韩明击败囚禁处死,他都还是那个只会紧紧跟在老师身后、终日与履薄冰、俯身倾耳、只求老师稍加赞许的学生。尽管他可以把韩明压在身下为所欲为,但始终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韩明与那张和他无二的脸闹翻,独自出门。他刚想跟上,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阻隔。“你究竟爱不爱他?”仍是那个声音,只是这回多了急躁与不耐,“你要是爱他,为什么不放他自由?你要是不爱他,又何苦死死纠缠?毕寒,你究竟在想什么?”毕寒听得半懂不懂。但他直勾勾地盯着韩明远去的方向,开始挣扎。“有趣的疯子……”那声音缓缓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后,终于松开了桎梏。毕寒冲上去,拉住韩明的袖子。却什么也没抓住。“为何,为何我处处对他好,处处帮他,维护他……我为他呕心沥血,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他还是不愿留我一条命?”毕寒怔怔而立,站在醉得不成样子的韩明面前。努力回忆一番,却从未记得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样子。“他就是不信我。”韩明吸了吸鼻子,双眼湿润,双颊泛红,“他宁肯信他那几刚来几个月的宠臣,也不愿信我。”毕寒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我从他三岁起看着他长大,又当爹又作娘,更兼为师,自以为也算他半个亲人,却是我自作多情了……同患难时我俩如何之好,为何好容易日子好过了,他就再不肯信我……”他从未信过韩明。他总是在怕。他从未真正信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己身。自从……三岁那年被母亲推出宫外,面对那扇紧闭的门大哭时,就再也没有过了。“我要是图谋篡逆,早在他登基时就篡了,何必扶他上位,还放手了大半实权——”毕寒仍旧怔忡站着,嘴唇颤抖,“我韩家三代忠良,祖上夏氏受太宗赐姓‘韩’,韩家虽遭先帝猜忌,家破人亡,只剩我一人。然则我韩氏子孙永世忠心大韩,分毫不改!韩明韩知人姓韩一天,就绝不会做出此等,此等……”韩非眀激动之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很快便力竭而俯趴着倒在床上,深陷其中,再难动弹,“那时我被陛下压在茅草堆上□□时就想一死了之了——只是当彼之际,于内天灾不断,于外边疆不定,韩明堂堂一国丞相,又岂可因一己之欲,至千万百姓于不顾……”原来他那时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