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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眼睑,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楚。 …… 俞太后在宫中内外皆有眼线耳目。 谢家内宅之事,很快传到了俞太后耳中。 “……谢尚书亲自派人去皇庄,向廖管事告假半个月。说是谢大公子昨日不慎摔了一跤,伤了头脸,得好生养伤。”芷兰轻声回禀。 俞太后扯了扯嘴角,目中溢出一丝冷笑:“哀家刚赏了谢元亭差事,谢元亭就告病养伤。这一跤摔得可真是时候啊!” 芷兰垂下头,不敢多言,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俞太后城府颇深,喜怒不行于色。近来却时有怒容…… 俞家之事,对俞太后无疑是一记重击。宗人府宗正落入汾阳郡王之手,对俞太后更是极为不利。 在宫外的势力被迅速削弱,在宫中的声望威势也在谢皇后逐步的攻势下呈衰落之势。也怪不得俞太后心浮气躁心情恶劣了。 说到底,俞太后不是天子生母。嫡母庶子,互相提防戒备,早就离心。帝后却是夫妻一心,携手对付俞太后。俞太后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年轻的帝后? 忠言逆耳。芷兰再忠心,也绝不敢将这些戳心戳肺的话说出口,也只得保持沉默了。 俞太后忽地张口问道:“芷兰,卢公公最近是否常来椒房殿?” 卢公公伺候过建文帝,又伺候过建安帝。建安帝在世时,故意磨搓糟践卢公公,若不是芷兰照拂,卢公公根本没命活下来。 新帝登基后,对宫中的老人颇为宽容。令卢公公继续在移清殿里当值。 魏公公是卢公公的义子,对卢公公敬重一如往昔。也因此,卢公公的日子又舒心起来。虽算不得天子亲信,也是颇体面风光的内侍总管。 俞太后此时忽然问起卢公公,意欲为何? 芷兰心里一紧,应道:“卢公公前日来过。” 俞太后嗯了一声,淡淡吩咐道:“你和卢公公私下相见时,传哀家的口谕。令卢公公留意移清殿里的动静,有什么要紧事,立刻命人给哀家送信。” 俞太后在后宫处处安插人手。不过,想在天子身边安插人手,却不是易事。 跑腿送信的内侍容易收买,想收买天子近侍,难之又难。 得了新帝重用的卢公公,又有了可用之处。 芷兰心里不是滋味,却知推脱不得,轻声应了下来。 她的父兄,皆受了俞太后的恩惠。 她早就立誓要忠心于俞太后,上刀山下油锅亦不后退。俞太后要利用卢公公对她的情意,以卢公公为棋子,她心中愧然,却无力拒绝。 说来也巧,隔日,卢公公便来了。 宫中刚发了月例,卢公公只留了一些做零用,其余都给了芷兰。芷兰推之不要,卢公公低声笑道:“我赚的银子,不给你还能给谁?快收下!” 芷兰鼻子微酸,俏脸转向一侧,两滴泪悄然落下。 第866章 棋子(二) 芷兰看似温柔纤弱,实则性情刚强。不然,也不会成为俞太后身侧最得用的亲信女官。 卢公公和芷兰结了数年对食,虽未同床共枕,感情却深厚之极。同甘共苦,和世间所有的恩爱夫妻一样。 芷兰这一落泪,卢公公心如刀割,伸手为芷兰擦拭泪珠,一边低声叹道:“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别哭了。” 芷兰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数年前,卢公公为了她背叛了建文帝。 建安帝在位时,卢公公遭了不少罪,一场重病,差点一命呜呼。 新帝登基后,并不介意卢公公是三朝老人,依然重用。魏公公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对卢公公颇为敬重。这半年多来,卢公公重新有了昔日荣光。 她这一张口,便将卢公公重新拖回泥沼。 年轻有为的天子和精明厉害的皇后齐心合力,一个在前朝削弱俞太后势力,一个在宫中和俞太后过招。此消彼长之下,俞太后日渐式微之势已颇为明显。 俞太后一叶障目,执迷不悟。任谁也不敢在俞太后面前挑明这一点罢了。 明知前面是悬崖,她如何忍心推卢公公上前? 芷兰肩膀微微耸动,无声落泪。 能让芷兰这般为难又痛苦的,还能是什么事? 卢公公又是一声轻叹,继续为芷兰擦拭眼泪,低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芷兰哽咽不已:“是我对不住你。” 卢公公握着芷兰的手:“我们之间,何须说这些。我一个阉人,能和你结为对食,过了这么多年有人关心有人陪伴的好日子,便是立时合眼也值了。” 芷兰将头靠进卢公公的胸膛,泪水浸湿了卢公公的衣襟。 身为奴婢,只是主子手中的棋子。主子要赢下棋局,如何会顾惜手中的棋子?棋子走进死路,扔掉重取一颗便是。 身为棋子的他们,只能在棋局中苦苦挣扎。 …… 卢公公自芷兰处离开后,回了移清殿。 移清殿内外当值的内侍共有二十余个,卢公公是内侍总管,管着这二十余个内侍。而魏公公,是天子近侍,每日随在天子身侧听候差遣。 盛鸿召了几位阁老在议事。 国朝大事,魏公公不敢多听多思,恭敬地站立一旁伺候。盛鸿是个宽厚体贴的主子,并不拘着魏公公,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魏公公退下。 站了大半日的魏公公总算有了小坐喝口清茶休息片刻的空闲。 内侍们都是心思活络善于逢迎之辈,魏公公一坐下,立刻便有几个内侍讨好地凑上前来请安。 魏公公年未至三旬,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又是天子心腹,日后前程不可限量。也怪不得人人争相讨好。 春风得意的魏公公,眼角余光瞄到卢公公,立刻笑着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卢公公”。 义父义子的称呼,再私下喊一喊无妨,当着人前,却不便出口。 卢公公城府极深,心情激荡复杂,面上一如往常,笑着拍了拍魏公公的肩膀:“你每日在皇上身边当差,一站就是半日。难得有歇着的时候,快些坐下。” 魏公公笑道:“在宫里当差,站半日不算什么。是皇上仁厚,体恤奴才,特意容我出来休息。” 魏公公一开始奉建文帝之令伺候盛鸿,暗中负着监视的任务。直至建文帝离世,魏公公才结束了矛盾纠结的内应生涯,彻底认了盛鸿这个主子,做事尽心,当差尽责。 谁也没料到,到最后是盛鸿坐了龙椅。魏公公也一跃成了天子近侍,风光无限。 提起新帝的仁厚,卢公公面上也露出感激之色:“皇上待我们这些阉人,确实极好。” 这个好,并不是时时厚赏之类。贵为天子的盛鸿,并未将身边的内侍视为草芥。自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