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言情小说 - 馥羽叶栾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我们平时烧的都是从前附属国进贡的瑞炭,无烟无火,你该向管事问问放到了哪里。”

    怀绪有些嗫嚅,原来是自己拿错了炭。用茶水打湿了盖住,叶栾还闭着眼没醒,但他觉得叶栾醒过来看见自己,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这都多少天了啊,他还没有背完!他缩在了角落,拿起有些凄惨地悄悄背了起来。

    沈绥将她从冠里落下的头发挽在耳后,目光轻柔地滑过那皙薄的耳垂,还有脖子,最终僵滞在貂裘带子上。他把带子掂在手里,很明显,两边长短不一,还少了一小截,且边沿不整,是被牙扯掉的样子。

    什么人,会用牙去扯断别人貂裘的系带?陈弥想做的不言而喻。沈绥的手渐渐紧握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时他搁在榻上的手突然被另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覆盖。

    他回过神来,叶栾已经睁开了眼,气短声轻,道:“都护是怎样找到某的?方才,都护似是很生气的样子。”

    “你还记得把你抱走的是陈弥么?”他把压在她脖子底下的手臂缓缓挪开,取过枕头给她垫着。

    叶栾看着他的脸,那上面分明浮着一种她从前都没见过的情绪。她摇摇头道:“我失去知觉时,不仅陈弥,其他一些同僚也在场。事情来得突然,我竟都没有提防。”

    “之后不能让他再抱走你了,”他忽然俯身,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碰你一下都不能。”

    “什么?”她一歪头,有些听不大明白。

    沈绥目光深深,她明不明白只是时间问题,他并不想给她解释,就这么在上头专注地看着她道:“我去了中书门下,得知你被他带走便追过来,还遇见了,淑妃娘娘。她的举措,像是有些怪异。”

    叶栾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并没指甲印子:“这朝堂上,若硬说我巴结了什么人,除了沈都护您,就是淑妃陆璇。而且对于陆璇,她更认为我那是‘投靠’。”

    “巴结”这个词用的恰到好处,沈绥反手握紧了她负在自己手上的手,低了头,几乎就快埋进叶栾肩窝里。他说的坚定不移,像是把叶栾不过随口说笑的那句话当真。他一字一句道:“‘巴结’本都护,不仅力保叶郎中不坠青云之志,也可美满度过一生。”

    叶栾偏了头,注视着他的侧脸不说话,许久后却轻声道:“好生羡慕都护的头发,乌黑浓密的,光下还能闪着亮呢。是用木槿叶洗的么,某哪天得了空也弄弄。”

    “沙州的木槿叶极有名,我在那处用惯了,到了长安也还是用木槿叶。我替你洗罢。”

    她的后颈突然被捧起,脑袋被带着微微上抬。“哎。”被接触的脖子那里的皮肤似乎极为敏感,难言的痒意突袭,叶栾提醒了他一下。

    沈绥专注在她的头发上,又大致拢了拢,在发根处抚摸了一圈,确实太少太薄,甚至挽不成女子的寻常发髻。颜色也不亮,暗沉沉的略微偏黄,摸起来扎手,枯硬地如同某种深秋时节倔强的植物叶须。

    倔强的植物叶须,其实不单像她的头发,也像她自己。他的手停顿下来,问她:“好些了么?”

    “不好。”叶栾很诚实地回答。再垂眸,向角落望去,道:“怀绪,卷六颜渊第十二,孔夫子最后一句怎么说的?”

    怀绪立马坐端正起来,拿着书的双手背后,努力控制着不看他们,作一本正经状回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非礼勿言’。”

    叶栾挑眉道:“不错。”又看了沈绥一眼,那目光好像在说:瞧瞧,我教的。

    他抱下叶栾时,马车周围来往的行人不少,都恨不得摘了眼珠子去瞧沈绥怀里是什么人。好在她狐裘裹得紧,脸有埋在里面,只能从束起的发髻和袍子上看出来,貌似是个男人。如果是男人的话,让沈绥亲自抱着也很有趣哪,得了,街坊巷陌又添一笔谈资。

    叶栾倚在床上,挑眉看这个男人走来走去,实在没想到他会懂这些,但奇怪的是,并不违和,那种光明磊落的坦然倒显得叶栾过于戚戚。

    拿着他准备好的东西洗完出来,沈绥正端坐在桌子旁看着什么。叶栾起了心思,掂着脚像猫一样悄悄走近。这时沈绥翻过一页,眼尾余光在那双渐渐靠近的靴子上轻扫过。

    叶栾站在身后,搓起一绺头发去搔他鼻尖,脑袋支过去道:“清清爽爽的香味,我这小小的礼部郎中也有和大都护一样金贵的沐发方子呢。”

    沈绥好像没有被痒到,他放下册子,闲定地转过脸来 ,四目相接。

    叶栾怔了片刻,因为他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嘴唇闭着,鼻梁挺立,那样郑重的神情,但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此刻叶栾才看清,他的双眼并非全黑,在阳光折射下好似层叠了许多棕色碎影,看起来更深,更迷人。

    “哎,”叶栾笑笑,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沈都护看什么呢?”

    他坐在椅子上,叶栾站着,位置高低不同。沈绥半转过身体,一只手的手肘搭在椅背上,另一手突然摸上她的后颈。靴子里的脚趾一缩,叶栾按捺下了想要打颤的动作。

    手上有力,破她弯腰,把他往自己那带。他向前凑了点,两人的额头挨在一起,然后他悠悠道:“擦干头发,不然会着凉。”

    刚清洁完的身子,一碰外面的冷气便不复热气腾腾,只有那发丝间的木槿叶,还有掺了九节枫的药浴香气悠悠飘荡,缩进人的鼻子里,直窜入五脏六腑。

    “叶栾。”他忽然唤她名字,一个完整的,没有任何官衔代称的名字。

    “嗯?”她眉毛微耸。

    他嘴角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话,但被咽回去了。他举起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脖子,轻轻下压,自己靠了上去,脸颊贴着叶栾的他均匀缓慢的呼吸就盘旋在她脸上。

    良久,叶栾觉得他们相接触的脸颊上都变得有些凉凉的。她斜眸,看到他的耳垂,问道:“都护有什么事么?”

    一切都变得很慢,长安城冬日的阳光流转,两人说话的语速以及情不自禁的动作。

    “都护是因为将要离开长安,所以难过么?”他是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按理说目前关内无事,他在被授命时就应当前往陇右道。但他竟在这里呆了多日,可以说是“滞留”,也可以被称之为“玩忽职守”。

    沈绥慢慢转过脸,叶栾的头始终低着。很近的距离,心跳被彼此听见,呼吸也染上温度。

    突然,叶栾拿下他的手,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取过一旁架子的上帕子,擦拭起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