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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注意到父亲脸上的挫败与颓废,同样身高九尺的曹炯突然眼睛发酸。 从小到大,父亲就是他眼里的一座大山,有时候这座山压着他,压得他不敢像其他纨绔子弟一样懈怠快活,但大多时候,这座山都在护着他,也在激励着他,督促他快点长大,变成能与父亲并肩而立的山。 可如今,父亲的腿废了,父亲倒了下去,没有他高了。 这算是他超越了父亲吗? 不是,曹炯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超越,他宁可一辈子被父亲压着,等他有了儿女子孙,父亲依然可以吹胡子瞪眼睛骂得他抬不起头。 马车越来越近,曹炯背过身,飞快擦了一把眼睛。 “二哥,你怎么了?” 炽哥儿仰头,担忧地问兄长。 曹炯摸摸弟弟的脑袋瓜,低声道:“等会儿见了父亲,炽哥儿不许再撒娇让父亲抱你。” 炽哥儿还没说话,旁边江氏再也压抑不住心疼与辛酸,躲到嫡次子身后偷偷哭了起来。 曹廷安隔了老远就看见江氏的动作了。 他握了握拳。 马车停在了平阳侯府门前。 两个侍卫熟练又小心地将曹廷安抬下马车。 曹廷安抬头,看到江氏泛红的眼圈,看到儿子兄弟侄子沉痛的脸色。 他突然破口大骂:“老子还没死,收起你们的丧气脸,都给我滚!” 那声音雄浑暴怒,几乎整条街都能听见。 江氏吓得一哆嗦,炽哥儿直接被爹爹吼哭了,曹二爷、曹三爷低下头,心情复杂。 曹炼行礼道:“二叔、三叔三婶你们先回去吧,父亲,太医说父亲宜静养。” 曹二爷、曹三爷知道他们的大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接受双腿皆废的事实,叹口气,两房人先行告退了。 曹廷安的两个侍卫重新抬起侯爷,默然朝里走去。 江氏跟在后面,走一步哭一步。 曹炯沉默不语。 曹炼抱起炽哥儿,轻声哄道:“三弟别怕,父亲不是在骂你。” 炽哥儿委屈:“那爹爹在骂谁?” 曹炼道:“谁都没骂,只是父亲喜欢看咱们笑,你不开心,父亲便会生气。” 炽哥儿似懂非懂。 江氏听明白了嫡长子的意思,侯爷的腿已经废了,如果她们都苦着脸,便是再次提醒侯爷他废了,侯爷心底的苦闷更难排解。 江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曹廷安让侍卫将他放到床上,然后屏退所有人,谁都不肯见。 曹炼三兄弟告退了。 江氏不能走,她也不想走。 接过丫鬟们备好的茶水放到桌子上,江氏走到床边。 曹廷安仰面躺着,虎眸沉沉地盯着她。 江氏笑了笑,柔声问:“侯爷渴不渴,我给你倒碗茶?” 曹廷安盯着她的嘴角,冷声道:“笑什么,我腿废了,你很高兴?” 江氏一愣,跟着被这诛心的话所伤,好不容易才憋下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滚,我最烦看你这哭丧脸!” 曹廷安再度破口大骂。 江氏捂住嘴,狼狈离去。 后来江氏几番重振旗鼓,想好好地照顾他,都被曹廷安给骂哭了。 这晚,江氏继续独居后院,孤枕难眠。 翌日,平阳侯府的亲朋好友陆续登门探望受伤的平阳侯。 江氏肿着眼睛招待客人,然而很快客人们就被曹廷安给骂走了。 阿渔、徐潜抱着阮阮过来时,正赶上江氏送一波客人出来,看到女儿,江氏眼睛又湿了。 父亲重伤,阿渔本来就难受,现在见母亲这样,阿渔的泪也涌了上来。 “夫人、五夫人多珍重,侯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娘俩泪眼汪汪,客人们唏嘘地安抚了一番,匆匆离去。 江氏请了女儿一家进门,疲惫地交代门房:“再有宾客来访,只说侯爷需要静养,劝他们回去吧。” 门房遵命。 “娘,爹爹到底怎样了?”阿渔扶着母亲的胳膊,哽咽地问。 江氏不想让女婿笑话,忍着泪道:“你爹的腿……总之他现在心情不好,动不动就恶语伤人,等会儿见了面,若他又发脾气,你与守多担待吧,等过阵子他心静下来,或许就不这样了。” 阿渔都快听不下去了,心疼。 徐潜抱着女儿,看着哭成泪人的岳母与小妻子,他心情也很沉重。 江氏领着女儿一家进了内室。 曹廷安依然躺在床上,昨晚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不许下人帮他换衣洗漱,头发凌乱,下巴冒出了又黑又乱的胡茬,瞧着如疯子一样。 “爹爹……”雄伟英武的父亲变成这样,阿渔心都快碎成了两半,跪到床边哭了起来。 江氏心惊胆战地看着丈夫。 曹廷安眉峰跳动,看眼徐潜怀里的外孙女,再看看哭得伤心的女儿,他似乎也想隐忍,但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抓起枕头朝地上砸去:“你也滚!跟你娘一样都是来催我死的,把我哭死你们就高兴了是不是!滚,都给我滚!” 雷霆暴怒,才一开口就把阮阮吓哭了,仰着脑袋嚎啕大哭。 连女儿外孙女都无法平复丈夫的脾气,江氏心灰如死,一边哭一边拉着女儿女婿往外走。 阮阮哭得凶,阿渔也哭得抬不起头。 徐潜让岳母照顾妻子女儿,他沉着脸重回内室。 曹廷安大骂:“你回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徐潜看着床上毫无往日雄风的男人,面无表情道:“亏你自诩英雄,没想到连你手下的残兵都不如,断手断腿的将士我见多了,像你这样自暴自弃迁怒妻女的还是第一个。” 曹廷安瞪圆了眼睛:“你敢骂我?” 徐潜冷笑:“我只骂该骂之人。” 曹廷安大怒:“徐守你找死!” 说完,曹廷安不顾一切地要扑过去打女婿,可他腿不能动,上半身才离床,整个人便一股脑栽了下去,“咚”的一声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