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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金侯爷到此,不知所为何事?”一念眉目温和,见着金满,也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惊讶。金满没有回头,问:“你为何要救这条鱼?”“上天有好生之德。”“上次我与孟秀来此,你说——也不知是谁,竟把好好一条鱼用绳子拴在了路边,所以你救了它,对不对?”一念颔首,“正是。”金满继续说道:“你后来又说,山下一户人家的幼童去世了,你要去为他做法超度,对不对?”一念没有再说话,他抬起头来看着金满,目光中满是慈悲。金满终于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幽幽道:“可是你没有说,是那个幼童把鱼拴在了树上。你救了鱼,却杀了孩子。”话音落下,一呼一吸之间,气氛陡然凝固。一念和尚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动摇,他不反驳亦不点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金满见到他这幅悲天悯人的模样就觉得窝火,埋藏于心底的恨意几欲将他的理智焚毁。他死死地盯着一念,再问:“十四年前,风雨山土地庙,有个叫蝉儿的丫鬟,是不是你杀的?”闻言,一念和尚无懈可击的悲悯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慈悲意十四年前,风雨山土地庙。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金满抱着他那个叫蝉儿的婢女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听凄风苦雨拍打着破窗,心中一片焦灼。他不停地探着蝉儿的体温,看着她愈发消瘦的身体和泛着枯黄的脸,整颗心都揪在一起。蝉儿病得迷迷糊糊的,努力地睁开眼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来,气若游丝地安慰道:“别担心……少爷……我会没事的……”“好了,你别说话了。”金满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头蹭着她的脸,语气轻柔地安抚道:“我相信你。等你病好了,少爷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此时的金满,还没有加入五侯府。他只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富贵少爷,他说要修仙,于是家里便想方设法为他拜师,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去,为他换来寻常门派的弟子可望不可及的资源。许多人嫉妒他,为此口出恶言,他便靠自己无与伦比的天赋打到他们跪地求饶。他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金满得不到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他金满办不成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叩仙大会之后,甚至有许多门派都争着要把他收入门下,其中不乏那些名门大派。不过金满不在乎,他来修仙,不过就是图一乐呵。什么大道、什么苍生,都不曾出现在他的眼中。在他的眼中,追求大道远不如逗逗蝉儿这个小丫头来得惬意。而他与蝉儿之间,大抵不过四个字——青梅竹马。他知道她很胆小,从小就听不得什么鬼故事,见不得虫子,但却力大如牛,能帮着金满到处揍人。可她虽力大如牛,却又总是生病,大夫说这是娘胎里就落下的毛病,治不好。金满不信邪,搜罗了许多灵丹妙药,强行让她的容貌与自己一般停留在少年时候,却怎么也治不好她的病。后来大夫又说,是药三分毒。金满这才恍然想起,他的蝉儿,终究只是一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可金满还是不信邪、不信命,于是带着她四处求医,最终被困于这风雨夜的风雨山上。时至子夜,土地庙里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金满第一时间拿起剑,警惕地看着来人,又在看到来人的穿着打扮时,稍稍松了口气。因为那是两个和尚,一个大和尚和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看起来很小,约莫只有十来岁的年纪。“阿弥陀佛,打扰施主了。”大和尚过来与金满见礼,看到他怀中的蝉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位女施主可是生病了?”金满担忧着蝉儿的病情,于是脾气便不大好,“这不是很明显么?”“施主莫恼。”大和尚慈眉善目的,许是看蝉儿这姑娘瘦瘦小小的太过可怜,于是问道:“可否让老衲为姑娘诊脉?老衲来自浮图寺,法号空明。”此人正是空明大师,而他身边跟着的小和尚,就是后来的一念。金满听到浮图寺的名号,心中大喜。他本就是要带蝉儿去浮图寺求医的,若是浮图寺不行,那就带她去更远的天姥山,没想到如今竟在半道上就碰到了空明大师,他怎能不喜?可事关蝉儿,他无法完全相信这两个雨夜来客,目光中仍有警惕和犹豫。空明大师却没有半分恼怒,反而从袖中取出浮图寺的身份玉牌交予他。检验过玉牌后,金满心中大定,连忙请求大师为蝉儿诊治。让他欣喜的是,空明大师把过脉后,一口便道出了蝉儿的病因——断脉。断脉是个很可怕的病症,意喻着病人先天不足,很难活过三十岁。空明大师亦没有什么妙手回春的法子,但又觉得这对小儿女太可怜,于是便为蝉儿运功调理,并告诉金满,风雨山上有一种草药可以缓解蝉儿的病痛。当时的金满心中对于空明大师是充满了感激的,心中也激起了一丝希望。因为经过空明大师的运功调理后,蝉儿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他等不及要去找草药了,于是把蝉儿暂时托付给空明大师后,便一头扎进了雨幕中。空明大师拦他不住,只得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感叹有情者苦。那时的空明大师并不认识金满,因为他一直在苦寒之地行走,希望用佛法普度众生,对于仙门中的后起之秀了解得不多。他身边的一念,正是他在北疆传道时救下的。他见对方无家可归,实在可怜,于是就收他当了徒弟。那一夜,空明大师打坐念经,小和尚照顾蝉儿,土地庙内并未发生任何异样。可是当金满拿着夜明珠顶着风雨漫山遍野地找了一整晚草药,终于找到一株,欣喜地赶回土地庙时,却发现蝉儿已经死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看着就像是病死的。可是金满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他刚刚升起来的希望,都被一寸寸碾碎,随着满身的雨水渗入泥土。但无论他如何愤怒如何癫狂,那一晚土地庙里就只有两个和尚。空明大师如果要杀蝉儿,又何必去医治她,还自曝身份?而除了空明大师,就只剩那个小和尚,一个小和尚又怎会做那样的事呢。其后的许多年,金满都在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中渡过。他无数次想,如果那一晚他不急着出去找草药,是不是就能见到蝉儿最后一面,可以陪着她走过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这样至少,她会走得安心些,而不是在那凄风苦雨中,还担忧着她的少爷会不会淋雨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