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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除她之外,季宅的内外洒扫,全都是由卫源一个人做的。他折返回家后,却没有急着去打扫已经落灰了的庭院。他回到了自己屋中,关上门,取出一个牛皮纸封的账本。——小时候卫家穷困,每一笔钱都要记账,卫源本不想像父亲那样沾染赌事,却因为被逼无奈,只好去贵族们私设的地下斗兽场,同那些四处捕来、饥肠辘辘的妖兽们徒手搏斗,拿命来赌银子,取悦看客。而挣来的银子被七盘八剥,到卫源手上已经剩不下多少,而他把钱带回家来,一大半交给母亲,剩下的才是卫源的私房。这个账本里记的是卫源用私房钱给卫汀买的所有小玩意儿。当初,卫源明明白白地告诉懵懂的小卫汀,哥哥挣钱不容易,我记了账,你将来可是要还的。刚开始,卫源也是有好好地记录的,事无巨细,条分缕析。烤鸡,加一钱。软果脯,加三十文。冰糖葫芦,加十文。但是后来,就渐渐变成了下面的记录。某月某日,阿汀笑了一下,很可爱,减十文。某月某日,阿汀叫了哥哥,声音很好听,减十文。某月某日,阿汀捏了哥哥的泥人,特别可爱,减一两。扣来扣去,最后卫源还倒欠了卫汀八九两银子。这个账本,卫源至始至终都没再给卫汀看过,而是做了自己的私藏,时不时拿出来翻一翻。拿出账本,才刚翻了五六页,卫源就觉得屋内有些不对劲。他眉心一蹙,伸手从案上端起一个空茶盏。制成茶碗的坚硬陶土在他手中飞速地变幻了形状,如面粉团似的任他揉搓,化成了三根短小的利箭。他猛地一攥拳,利箭便朝着屋中的某个角落激射而去!但是无一发射中rou体的声音传来,角落里静静的,仿佛刚才的不对劲只是卫源的错觉罢了。卫源伸手把账本合上,又拉来另一本书,妥帖地护好,才站起身来。一个穿戴着斗篷的人缓缓自屋角阴影处走出,卫源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本该是脸的部位看到一片浓重漆黑的阴影。房间的温度无端掉了许多,冰冷刺骨。卫源马上驭起法术防寒保暖,警惕地盯着那团鬼气森森的斗篷:“……谁?说话!”第43章五通神(五)斗篷人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周身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缭绕而出。得不到答案,卫源再不废话,掌心翻覆,运气凝神,书房随即簌簌震颤起来,泥沙填充、砖石所造的墙壁乍然变形,横出十八般兵刃的形状,将斗篷刺了个四方通透。那斗篷破布零零星星地挂在兵刃尖端,里面并没有半个人影。……什么?卫源悚然一惊,一把抓起桌上的账本,脚尖一点,动作如猿猱矫捷,纵身翻过书桌。可他还是慢了一步。脚甫一落下,就险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他的半条腿竟被封在了坚冰之中,生冷的刺痛感仿佛割开了他的肌rou,层层深入进去,疼得密密麻麻有如蜂蛰。他一低头,竟发现那种割裂感并非错觉。坚冰向内滋生出了无数细小的倒钩,钻入了他的皮rou中,并把行将流出的血也冻结在伤口中。一个人形正站在卫源刚刚站立的地方,虽然仍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依稀可以想象出一双底下那双含满嘲讽和杀机的眼睛。卫源一句艹你大爷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昨天是那姓沈的,今天又来?!你们把我冻来冻去,当我是死的?卫源心头火起,怒吼一声,整间书房霎时间倾斜融化,像是在烈日下烤融了的糕点,几瞬之后,墙壁粒粒沙化,一道罡风挟裹着怒吼的沙砾将黑影团团绞杀至渣。黑影轻而易举地就此湮灭,旋飞上天。……死了吗?站在门口的卫源左顾右盼时,冰刀的一线寒光自他身后而来,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脖子。冰锋把那段柔软的脖颈向后勒紧,脆弱的喉管瞬间被切开,就像是剖开一只清新的梨rou,卫源腔子里的血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破口震慑到了,一时间都忘了向外涌出。黑影俯身拎起卫源束在脑后的长发,把伶伶仃仃的一颗人头贴合在脖颈的断面之上,手掌一旋,卫源周身上下就结满了冰,脖子被牢牢地冻回了原处。冰内又派生出无数根啮齿似的倒钩,噗嗤噗嗤地扎入他的皮rou中。皮肤被碾碎的声音似乎格外得来人的欢心,他陶醉地侧耳听了片刻,却突然变了个表情,满脸rou眼可见的嫌弃:“大哥,你就不能赶快走吗?非来这一出干什么?怪恶心的。”话音未落,那张脸又扭曲了几下,转为另一副表情。好在这张脸的相貌扛造,无论哪种表情都能完美表达出他想表达的情感来。新切换出来的第三张脸眼带桃花,暧昧的色气荡开来,漾出一番撩人的风情:“大哥,你慢点动手,别冻着他的屁股,等我趁热来一发。”嫌弃脸再度出现:“二哥!人都凉透了!”色气脸又变成了一张忧郁的温柔脸,他俯下身掐住了卫源僵硬的下巴:“人生无常,生死由命,命如浮萍,转瞬即逝。”嫌弃脸:“……三哥,住口。我们能走了吗。”温柔脸打量了地上的卫源片刻,又被一张弥漫着戾气的脸取代。那张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嫌弃脸就抢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四哥你们有完没完!?”暴戾脸猛地回身,把这具身体重新抢夺在手,咬牙道:“这人没死,这是假尸!”身后一道疾风呼啸掠过,暴戾的黑影翻过身去,伸手欲挡,可已经来不及了,一柄剑从他的手掌心直捅而入,切出了深可见骨的口子,挟裹着流火的剑尖将他手臂的筋rou刹那间烧成了焦黑的一团。黑影向后掠步,堪堪站稳,就低头往地上结冰的“卫源”看去——那是一具用泥沙塑成的卫源等身人像,黑黢黢地藏在冰里。真正的卫源早在拆卸房子时就趁着漫天风沙的遮蔽,化出替身,隐于梁上。黑影遭此一击,自知失败,亦不纠缠,飞身扑出已然是狼藉一片的院落。眼看着他要冲出书房院门,一道闪着寒光的弯月镰刀突然从月亮门外的侧面刺出,角度非常阴险,正好从黑影裆部钩过,把那句躯体钉得死死的。黑影一哆嗦,刹那间挣扎着四散而去。……是字面意义上的“四散而去”。四道黑黢黢的黑影打这具躯壳中脱胎而出,沿四路逃窜,就连早就等候在此的王传灯都没料到那东西还有这一手,一时不察,竟让它们走脱了,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