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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走,季泽同就把他推了一把道:“你快回去吧,别给你们家啸徐添乱。”顾家臣还不明白。那三十多岁的人好意地笑着对他说:“您怎么说是任先生带来的人,我当然不好赶您回去。可是泽同是我家幺老爷子说了要他走,您看,我们的家务事,您犯不着插进来吧?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太……”任啸徐这时候才回来,看见顾家臣站在门口,连忙过去问情况。三十多岁的人是季泽同的堂哥,说顾先生拦不住要走。任啸徐只能跟他解释,说他有点忙,所以恐怕不能留在这里吃饭了,顾家臣要和他一起走。那人听见任啸徐这样说,想了想,道:“罢了,反正你们留在这里,老爷子们也是不好受。那我就不送了,任先生,您走好。”任啸徐点了头,拉起顾家臣就往外面走。季泽同已经走得远了,顾家臣追上去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好像一个不留神他就要冲出马路去寻死一样。直到他看见外面的大路上停着一台车,任啸怀的司机下车给季泽同开门,顾家臣才站住脚,目送那台车远去。任啸徐的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腰,推着他上了自己的车,才跟他说:“你放心吧。我哥哥的人,他自己会照顾的。”顾家臣低了头,喃喃道:“我不是……我没那个意思。”“那你是哪个意思?是个人你都要cao心,你累不累?”任啸徐没好气地问。“我……那,泽同是我朋友,关心朋友不应该啊?”顾家臣的个性软,本该理直气壮的话也能让他说得理亏似的。“好,应该!”任啸徐无奈地笑着道。他伸出手去揉了揉顾家臣的头发,宠溺地看着他问:“怎么,你不怪我了?”顾家臣想了想,知道他是说他父母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低头不语。说实话,要问他赞成不赞成,至今为止他也是不赞成那种做法的。可是要他表示反对,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示。该说的话那天他都说了,该发的脾气该吵的架,那一天他们都发过了吵过了。他一直当任啸徐是他的男人,是他的爱人,是两个人要凑一块过日子的那种。他们也确实在同居,在过日子。这么多年了,顾家臣一直努力地让自己要了解任啸徐。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家庭背景不一样,成长环境不一样,能遇见已经是老天开了一个大玩笑。他顾家臣是个普通人,本来应该走一条念书考大学找工作娶媳妇的康庄大道,莫名其妙被拉到任啸徐身边,他缓了这么多年也算缓过来了,他认了。既然爱了,就要好好地爱。柏拉图说,如果爱,请深爱。但是由浅入深是一个过程,什么样的爱情也需要这样一个过程。彼此需要磨合,需要相互了解,需要体谅和包容。比方说任啸徐很忙,顾家臣觉得他应该忙。他是任氏的少爷,那么大的公司,就算安排了那么多经理,一天到他手上的大事总有十来件,小事得有几十件,都得他来安排调度,总跑不了的。他忙,顾家臣可以理解。再比方说他的大爷脾气,顾家臣也觉得那是正常的。生下来就被人众星捧月地拱着,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怕,做什么都只需要说句话。这样的人不被惯出大爷脾气都难。顾家臣没有那么多奇怪的尊严和控制欲,任啸徐什么样的脾气他都可以忍。何况任啸徐平时对他也挺温柔的,挺宠他的。他自己发现不了,可旁人眼里看得真切,说这辈子没见过二少爷这么宠着一个人。这些都不是问题。这回的事情,虽然他非常不满,也很担心,但是任啸徐大约真的是有他的打算。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打算,他总不至于去伤害自己的家人吧?他是相信任啸徐的,相信那个人的决策和手段。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家人会给任啸徐添麻烦,因为他是个大金主,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一桶金子摆在自己面前而不去抢的。说白了,顾家臣只不过是害怕爹妈真的为了那么点钱把他给卖出去。这太让人心寒了。人之所以为人,因为人有动物所没有的感情。如果沦落到连这点基本的感情都没有了,个打个的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再说这事儿要是真成了,他又该如何看待任啸徐呢?买方和卖方谁更高尚?嫖客和妓女谁更高尚?他不可能只责怪出卖他的父母,不去责怪买下他的任啸徐吧?所以说这事儿不管怎么搞都是个烂摊子,顾家臣也只剩下沉默罢了。“泽同在干什么呢?”顾家臣岔开话题道。“他不是刚刚被我哥接走了么?你都看见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大学也是一个学校的吧。你说我毕业了考公务员,考研,你毕业了进你们家的公司,泽同他也和咱们一起毕业的,他在干什么呢?”任啸徐看了他一眼道:“他和你一样的,你不知道啊?”“啊?”顾家臣一时没弄明白。“我说,你不会真不知道泽同现在是体制内的人吧?”顾家臣有点蒙了。季泽同大学学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专业,叫“烟草专业”。他们入学的那一年,刚好R市的农大和C大合并了。本来R农大就是从C大分出去的,现在并过来,变成了C大农学院,季泽同就选了这么个奇怪的专业。这个专业出来之后干什么呢?顾家臣想,跟体制内有啥关系?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哦,烟草局。那可是个肥的流油的部门。比检察院肥了不是那么一星半点。人家没钱了就开着车上街上小摊小店地走一趟,发现一条假烟罚款一千块,这些钱到最后进了谁的腰包大概没人说的清楚。总之季泽同从来没有缺过钱花。当然,之前他家里会给,现在,大概任啸怀也会给他吧。只是顾家臣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大约对他而言,要考一个公务员真的很难。季泽同一不复习二不考试,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反正他们有的是法子。这种事顾家臣也不是没见过,他刚进检察院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个去年才进来工作的前辈,大半年都没见他来报道,结果他才来了一天,省检察院突然一纸调令就把人给调走了。人家上面有人。这年头尸位素餐的人到处都是,吃不起饭的人也到处都是。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怨不得老百姓会抱怨,可是抱怨了又能怎么样呢?要生活下去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要是倒下了,就地刨个坑埋了,后面的人会踩着你的尸骨继续上。生活就是这样一场前仆后继。他突然觉得老天爷真的是很不公平,多少人在小三小蜜小二奶的道路费尽心思,他却能白白地捡到这么个大金主。可是天地良心,他从前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够找个像样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