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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中国人的命并不是特别贱,对不对?”读书会的其他人有佃户出身,明诚听到哽咽声。“我们的信仰。”贵婉轻声道。他听见吴先清被捕前对他的怒骂。“你怎么了?你在迷惑什么?我知道你能背,你还能背其他理论,一套一套谁都背不过你,没有用!我告诉过你要用你的脚思考问题,踩在结实的土地上!你觉得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漂洋过海背井离乡?你一定认为我们是开拓者,我们是先驱,我们是伟大的最先觉醒的人。你算了!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拐杖——探路,支撑,头破血流,死而后已!”有人来到明诚跟前:“戴处长见你。”明诚睁开眼,微微一笑。蒋中正誓要铲除共党余孽,贯彻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民国二十四年(1935)夏设立西北剿总,本人亲自出任总司令,东北军统帅张学良任副总司令。红军刚抵达陕北,十六万东北军奉命围剿,劳山,榆林桥,直罗镇三场战役下来东北军损失三个师。九一八之后,东北军人的魂丢在家乡了。张学良秘赴上海,见到中共秘密党员刘鼎。他们很清楚,让一支被外敌驱赶出家乡的军队内战,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话。东北军一直想打回东北,他们想回家。“贵军八百人俘我六千多精锐师士兵。贵军什么装备,我军什么装备,这六千人……其实是要找回自己的魂。我们都知道。”东北军人消极剿共,成建制带着装备投降,情况愈演愈烈。蒋中正隔三差五发电严厉申斥,西北剿总就跟没看见一样。东北军内部人心动摇,北上抗日打回家乡的思潮根本控制不住,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有抵抗就被日寇赶出东北,然后跑到西北跟自己人厮杀。“张司令,我们有足够诚意和你们共同抗战。最近瓦窑堡会议确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产党人热切盼望张司令到延安一叙。”明诚进调查处的第一个任务,潜进延安。他曾经是苏共预备党员,理论知识完备,知道怎么对付真正的共产党。戴笠并没有对他抱多大希望,他去了一个月,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初返回调查处,带回足够能证明他实力的情报。情报有真有假,看样子明诚还不能分辨情报。但对于一个新人而言,已经不可多得。“我觉得他还是不可靠。”戴笠的副手很不放心,“他的思想转变过。”“可不可靠不重要,重要的是可用。思想更不重要,他差点被自己相信的思想杀掉。你知道流放西伯利亚什么概念吗?我们的大公子曾经去过,幸而未死罢了。等这些人从所谓的‘信仰狂热’中清醒过来,他们将会是反咬最狠的。”戴笠敲敲那一叠情报,“从未有例外。”民国二十五年四月,调查处驻巴黎办事处通知明楼,国内将有一个副手来协助他的工作。明楼波澜不兴,表示他知道了。第二天,巴黎地下党组织终于联系明楼,延安特派员要来巴黎,协助明楼工作。明楼差点大笑:“要来两个。好,什么工作,我们自己先内战吧。攘外必先安内么。”联络人还是那副死德性,没表情,没心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遗憾,只会来一个人。”“调查处也要来个人。”“是的,两边来的是同一个人。”明楼揩把眼泪:“热烈欢迎,终于要来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了。好,太好了。那……接头暗号?”“先生,镇江酸,还是保宁酸?”50.一九三六年四月的一天,有人敲响明楼家门。明副教授最近很正常,除了一直戴着眼镜。他平时并不常戴,这段时间天天戴。他是个很沉稳的人,他周围的女士们理解为,中国男人习惯交流的时候不用表情。晚上同事聚餐,邀请明楼一起。明副教授笑着摇头:“我等人。”他在家等一晚上。没有等到。第二天心平气和上班,下班,接着等。他构想某个场景很久,久到自己都觉得乏味。每一种可能,每一种结果。晚上睡不着,他拿着佩剑练习挥剑,对着不可预知的目标。明楼很孤独。从他记事起,就孤独。他站在孤岛上,沉默地对抗寂静。父亲曾经察觉,但毫无办法。“要么你自己走出来。要么等另一个人进去。”明锐东看着摄影师怎么逗都不笑的儿子,心生爱怜,“看你的运气。”漫长的等待凝固成恐惧,恐惧淡化留下麻木。礼拜天明楼坐在家中对着街上发芽的树发愣,心想怎么又是春天了?春天怎么又来了?敲门声陡然而至。明楼起身,走到玄关,伸手开门。时间停止。年轻的男人站在门外的春风里,披着一身融融阳光,明亮的眼睛中飞扬的神采张狂地带着笑意。“先生,镇江酸,还是保宁酸?”他更高了些。瘦,结实,轮廓英挺。他不再是幼童,也不再是少年,他蜕变成练达的青年。他身上带着青年军官特有的风发意气,柔软的春风掠过缠着轻纱的剑,锋鸣铮铮。明诚心里忐忑。离明楼越近,他越忐忑。明楼,明副教授,风仪潇洒的青年才俊,气质出众的杰出学者。他不断地听着关于明楼的传言,全是溢美之词。在明诚心里,大哥就是大哥,他想象不出那么多形容词加在一个人身上是什么样。那让他觉得陌生——陌生真的可怕。亲密的人,被时间和空间扯出嫌隙。开门的一瞬间,明诚恍惚。时光打磨了他。明诚心想,时光爱大哥。大哥被砥砺得玉蕴辉山,他站在那里,就是理所应当的中心。可是……大哥还是大哥。明诚笑一笑,大哥在他心里还是那个样儿,一点都没变。“先生,镇江酸,还是保宁酸?”“人心最酸。”明楼向后退两步,明诚抬脚,走了进来。他们坐在餐桌两边,郑而重之,先谈工作。“我从延安出来,给你带了任务。‘眼镜蛇’正式唤醒,你可以开始活动,具体任务将由我下达。”“我先问个问题。”“请说。”“现在跟我说话的是谁?苏共?调查处?”明诚微笑:“我是青瓷。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说完工作,明楼站起:“工作说完,我们说点私事。跟我来。”明诚跟着他。他在巴黎的住处换过几次,现在的非常高级,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