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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朕不好。” 他啄着她的发顶,说出的话都是苦的。 “欢欢别怕,先让太医瞧瞧。” 元欢嗅着与梦中如出一辙的青竹香,慢慢缓了过来,她对周围所有人都生出nongnong的戒备之意,唯独他,让她觉着心安。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记着每一回自己受伤惶惑的时候,都是这人在耳边低喃,让她别怕,有他护着她。 他叫严褚,是大余的皇帝。 元欢手一抬,就摸到了后脑勺高高肿起的两个大包,才退去的剧烈疼痛就如惊涛骇浪,再一次席卷了她身子每一处。 “严褚。”她瞧不见他的脸,只能用手揪着他宽大的袖口,瘪着嘴哭得如小狗一般,“我疼。” 严褚额心突突直跳,手背上暴出两根青筋来。 这是鹿元欢四年来头一回,对他喊疼。 可想而知,这次她受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了不撞头,也是很勤奋了。 ☆、失忆 十月的天,风中已然带上几缕萧瑟的意味,南边窗下种着的芭蕉丛也不如夏季青翠,若有人在风口站上些许时候,便会恍然发觉,原来时已至深秋。 严褚此刻便是这般想法。 他和元欢争执不休的场景尚还在眼前晃荡,恍若发生在昨日,那个将他气得心肺发疼的女子却平白遭了无妄之灾,此刻正缩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一个人也瞧不见。 原来他已经整整两月没有见她了。 这两个月,她是怎样过的,他竟一无所知。 他着实是被气得狠了,却忘了在这捧高踩低的深宫里,鹿元欢一个身份尴尬的前朝公主,背后没有世家贵族支撑,又被太后不喜,再没了他的照拂和宠爱,她能过得有多好? 所以一个小小的世家贵女都能仗着太后的势拿她立威。 严褚不敢再深想下去,他紧了紧怀中发着抖的人儿,又寻了那双玉白的小手握着,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哑声安抚,“欢欢,是朕。” 如此反复几遍下来,元欢的情绪竟真的平复不少,这下不止严褚自个,就连在一侧干看着的清茶和元盛都觉出不对劲来,惊疑不定的眼神直往两人身上转。 按照九公主对皇上的厌恶程度,这样的安抚别说凑效了,不弄巧成拙就算阿弥陀佛了。 可的的确确,眼见为实,原先还和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元欢慢慢垂下了眼睑,那手就一直任由严褚握着,要是从前,只怕第一时间就甩开了。 “欢欢?”严褚敛下眸中翻涌的墨色,带着些试探意味地揽了她瘦弱的肩骨,元欢听到他的声音,愣怔片刻后微昂起头,睁着一双朦胧泪眼,嗅了嗅他袖口的清冽竹香,咬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清茶和元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瞧着外头的金秋艳阳,简直怀疑自己在白日做梦。 等那一小截若凝脂的皓腕伸出床幔,严褚一个凛冽眼风过来,那太医院院首定了定神,低眸上前,三根手指稳稳地落在了那湘妃色的帕子上。 良久,他收了帕子起身,对着严褚拱手,皱着眉道:“皇上,微臣还需瞧瞧公主的眼睛。” 严褚朝元盛看了一眼,后者急忙上前将床幔用玉环扣起,露出床沿边相互依偎的一对璧人。 太医院院首行医多年,头一回要这样为病患看诊,在心底略略感慨几句便踱步朝前走了两步。 这两步就像是一根导火线,彻底引燃了元欢心底的恐惧,她猛的甩开严褚的手,才要往床尾缩就被一双大掌掐住了腰,困在他怀中半点动弹不得。 严褚以为她终于回过神来,深如幽井的眼眸中极隐晦地闪过一丝伤痛,却也不敢刺激她,只能沉声道:“不叫太医诊治,你这眼睛就再也瞧不见东西了。” 清茶一见这样的情况,心都揪了起来,不由得跟着轻声劝:“公主,您就听皇上的话,还是叫太医瞧瞧吧,啊?”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这若是真的从此失明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元欢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谁也认不得,谁也瞧不见,唯一能记得清楚的,就是那格外真实的梦境。潜意识里,眼下环着她的这具火/热身躯,就是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之人。 “我怕。”她软着声音抽泣,哪怕此刻压根瞧不见严褚的容貌,她也还是抬起那双清澈如洗的眼眸,定定地瞧着他。 她对他说怕。 四年前,刀剑架在脖子上也不肯松口对他说个怕字的人,这会缩在他怀里,哭着对他说怕。 他是了解她的,鹿元欢宁可对身边的丫鬟宫女哭诉,也不会在他跟前露出半点脆弱的模样。 他素日最恨她这倔强的性子。 严褚手掌微有些不稳,若这会苏槿还跪在他跟前请罪,只怕会直接被他一刀劈成两半。 “欢欢,不会有人伤害你,别怕。”他着实不会哄女人,别的女人上不了心,上心了的那个平日又不给他机会,成武帝便来来回回的就这几句,元欢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哽咽后,终于平静下来。 那太医急忙上前,上上下下观察得仔细,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严褚眼见着这一幕,直觉她的情况比预想中的还要差些,一颗心便往下落了落,只面上仍是极淡漠镇定的,除了下颚线条紧绷了些,其余半分没有显露出来。 哪怕她现下根本瞧不见他的神情。 等清茶伺候着喝完了药,鹿元欢靠在软枕上,小巧的鼻头翕动,随着那一缕漫在鼻尖的青竹香而动,精致的小脸纯良又无辜,恰似深山老林中最隐蔽的一泓清泉。 那样美的一双眼眸,任世间哪个男子看了,都是要被勾走半缕魂的。 严褚瞧着,眸光一暗再暗,最后方才轻轻起身,与太医踱步去了隔间。 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哪怕两宿未曾合眼,气势也是如山岳般厚重压人,凛冽的眼风扫过,那太医几乎有片刻哑了声音。 太医摸了摸鼻梁,问:“皇上可还记得日前微臣与皇上说过的几种可能?” “自然记得,可有医治之法?”严褚狭长剑眉紧皱,声音连着低了好几度。 “九公主失明是由后脑淤血所致,这淤血散了,眼睛自然也就恢复了,臣开了活血化瘀的方子,每日按时服下,一两月的时间即可恢复。”那太医踟蹰片刻,偷偷瞥了眼男人俊美无俦的侧脸,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微臣直言,皇上可发现了九公主别的异常之处?” 严褚自然发现了。 她十分怕人,连太医给她诊治时身子都绷得极紧,一脸的戒备,再或者,连清茶的声音也没有理会。 可最大的异常,大概就是对他的态度变化。 “说说你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