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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奴婢……大家,都急坏了。” 阎煌坐在床沿,良久,才从那个有小妖怪的梦境中完全抽身。 自然是梦。 那个怕饿,怕疼,怕孤单的娇气小妖怪魂飞魄散已经十日有余,这大沣王宫也已然易主。 他这个从未觊觎过王位的人,最终成了皇宫的主人,却并无半点喜悦。 纵天下归心,却再没有了可以并肩的人。 “陛下……您还好吗?” 阎煌收敛心神,看向一旁的宫人。这女子她有些印象,是先帝近侍,叫吟歌。 幼时他未离宫那会,她就在沣宫内了。母亲不受宠,他也受尽冷眼,唯独这吟歌待他母子二人一直和善,尽管当年她自己也不过普通宫女。 “无碍。”阎煌拿起一旁的中衣。 吟歌伸手要接,“奴婢帮您——” “不必了,”阎煌避开她,“去找风烟波来。” 吟歌后退了两步,垂手应下,出门去了。 不多时,风烟波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阎郎,奴家以为你打算长睡不醒了。” “休得胡言,”尾随她进来的獙老呸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阎煌倒是浑不在意两人的抬杠,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抿了一口,“有件事,拜托两位。” 风烟波打量着他的脸色,相较于从前明珠般的翩翩公子哥,眼前的年轻帝王看起来憔悴了太多,眼底一片清灰。 “说罢,就算奴家办不到,还有老古董在。” 獙老恼火,“老夫是你的奴隶吗?” “那倒不是,反正你如今无家可归,在哪儿不是待着,先不说这个……阎郎何事?” 阎煌放下茶杯,“我不在时宫外之事有魏康,宫内琐事劳烦帮忙看顾着。” “你妖魄受损,元神大伤,如今这半死不活的还想上哪儿去?” “地府。” “什么?!”这次是獙老和风烟波异口同声。 獙老坐在他对面,急切道:“小子,你可知以你如今半条命去地府,太半是有去无回,非但救不回小君君,还可能弄得这王宫再次无主,天下大乱。” “正因我妖魄受损,只剩半条命,我才更要去把微微找回来,”阎煌捏着茶杯,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既已收了我半条命,自然该还微微半条命来。” 獙老一时语结。 那夜之后,君微魂飞魄散,夙天纵遍体鳞伤,他身为局外之人本不该掺和进来,却也不免有些私心,总觉得天下本是慕容氏的,被人横刀夺了天下夺了妻子,心中有怨也算人之常情——更何况,到最后夙先生为了救君微也拼了性命,险些散尽修为。 在那一刻,獙老承认心中天秤曾偏向过夙天纵。 可是,直到看见风烟波那丫头难得露出脆弱无助的神色向他求救,说是阎煌快要死了……他才明白总说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是什么意思。 这个看起来轻佻倜傥的英俊后生,竟将自己的妖魄放在了小君君身上。 明知,她肯定要承受的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也没有提前把妖魄取回来。 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死,也要为她分担一半寿命。 獙老心中大乱。 他本是不问世事的上古神兽,常年居住在琅山,接触的都是一如君微般天真单纯的生灵,未经情|爱,此刻才明白人类果真是复杂的生物。 爱,恨,都能凌驾于一切。 “也罢。”獙老叹息,“老夫拦不住你们这些后生,只得一句忠告,听与不听随你。” 阎煌没有说话。 没走开,已是对前辈的尊重。 “小君君之所以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挽回局面,一来因为她认定自己有错在先。二来,也因苏印是明君,大沣太平盛世,百姓和乐……她不愿天下动荡,平民受苦,你可记着她的心愿——平安归来,这天下还等着你。” 阎煌深深看了他一眼,“……暂时,托您看顾。” 重音在暂时两个字。 獙老点点头。 阎煌离宫时,遇见了守在门边的吟歌。 “陛下!”她恭恭敬敬地迎过来,垂首道,“那夜,我曾见过君小姐。” 听见小妖怪的名字,阎煌顿下脚步,等她继续说。 “是她救了奴婢的母亲,弟妹,”她温温柔柔地说,“请您务必把君小姐带回来。” 阎煌点头,要走。 “还有——”吟歌急忙拦住他,抬起眸子,“您也一定要平安回来,奴婢……会一直等着。” 阎煌看了她一眼,终究仍只是点了点头。 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外。 樱花飘落。 吟歌站在屋檐下,接起一片樱花,低垂下眉眼,捏碎了。 *** *** 入地府,需过忘川。 阳界之人自然无法随便出入,可阎煌本就是半妖之身,硬生生闯进地府。 艄翁无奈,边摆渡边说:“这地府又不是名山大川,你们这些少年人来来去去的闯来有趣吗?” “还有旁人来过么?”阎煌随口问。 “十来日之前吧,”艄翁回忆道,“也是像你这般的年轻公子哥,只不过伤重得很,弄得老朽满船是血。” 阎煌转过视线,蹙眉道:“可是白衣,冷面?” “正是,”艄翁问,“难不成是你的友人?” “不是,我不认得。”顿了顿,阎煌问,“他来作何?可曾离开?” “来寻人,估摸着没寻着,至今也未摆渡离开,”艄翁叹息道,“生死有命,这死了的人如何能再活呢。” “命?”阎煌咬紧后槽牙,低声说,“我还真没信过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真没信过命 不,你信过 微微就是你的命 ———— 苏将军为什么没复活?因为夙天纵将他元神完全碾碎了,跟对付别人是不同的,那是真的恨,不是迁怒 ☆、承情 还没靠岸,吵嚷声就远远地传了过来。 艄公扶了扶斗笠帽檐, “成天闹, 迟早把这地府给掀个底朝天。” 听起来, 已经司空见惯。 阎煌撩袍上岸,脚才沾地,就被人抓住了衣摆,他低头一看是个垂髫小儿,眼巴巴地盯着他, 问:“哥哥,你可见着我娘了?” 没等他答话,小孩儿就被俩鬼差给拉走了。 “不是说好你带给孟婆吗?他怎么还搁这儿闲逛?” “我闲着了吗?这一天下来多少孤魂野鬼的要拉扯,我也没三头六臂!” “地上面这是搞什么名堂……一下冒出来那么多鬼魂, 还没排好队, 又都蒸发不见了, 搞得生死簿上一团乱,这小孩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死。” “有什么该不该?下了地府都是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