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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双颊被日光晒得通红, 少年索性将她挪至阴凉处, 解下面罩,替她遮在头顶。只可惜, 那面罩实在狭小,根本不足以替她遮掉所有阳光。 少年环顾四周, 竟见洞口处有一荷塘。 荷塘之中, 荷花盛放, 莲叶青翠。 他想也没想,便轻点足尖, 踏水而行,入了荷塘。 摘走那硕大莲叶时, 他还不忘摘了朵盛放的荷花。 闻月正纳闷他意欲何为时, 却见头顶突然多了一顶荷叶伞,甫一低头,一双少年稚嫩的手,已将方才摘下的那朵荷花递过来。 少年对上她的眼, 笑容酣甜:“送您。” “谢谢。”闻月点头回以一笑。 闻月记得这双眼。 是那日高烧之中, 曾在黑夜里为她递水的那双。 她虽不知他为何掳走自己,但打心眼里,她知道,少年定是毫无恶意的。甚至, 当黑骑的箭射向少年时,她甚至起了为他挡剑的心思。也不知为何,闻月对这个少年有种与生俱来的……亲昵感。 见她收下荷花,少年大着胆子,从兜中掏出一枚纸包。 他将那油纸展开,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弄碎了里头的东西似的。 待那纸包被打开,方才见里头藏着的,竟是几块绿豆酥。 绿豆酥表面的酥皮,是最容易被碰碎的。 可这纸包里头的绿豆酥,竟是完好无损,一点碎屑都没有。 少年之前才与谢翊鏖战数回合,又抱着闻月赶了那么久的路,竟还能将绿豆酥保存如此完好,可见是有多小心在保护着。 风一吹,绿豆酥扑鼻的清香,便在空气中弥漫。 闻月本就爱食绿豆酥,忍不住地,咕噜咽了口口水。 未等闻月开口,少年已将绿豆酥递来,“清晨便见您与奉贤庄主出了门,隐约是未用过早膳的,而今已是晌午,您该饿了吧。要不,快吃了吧。” 闻月早已对少年卸下防备,此刻面对他送来的绿豆酥,更是无法抗拒。 她接过绿豆酥,咬了一口,同他认真道:“三少爷,别您您您的唤我,使不得。” 先前那夜,闻月已从丫鬟口中知晓,他是奉贤山庄庄主的三儿子,周思勉。 论年纪,她不过比他大了五六岁,他如此称呼,当真唤得她心虚。 少年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仍甜甜同她笑,“您当得。” 少年语气恳挚,闻月也拿他没辙,他既然喜欢,那便任他唤,也成。 他横在她头顶的荷叶伞,一直未舍得降下。 闻月担心他累着,便握着他的胳膊给他支撑,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 “三少爷,你为何要掳我走?”闻月问。 “我只是想同父……”少年半句话没说完,就顿了下来,挠了挠脑袋,赧然改口:“您或许不信,其实,我只是想同辰南王比试比试武艺。” “你口中辰南王,是指辰南王世子谢翊吧?” “对对对!”少年一拍脑袋,“他如今当是辰南王世子。” 少年的两次改口,令闻月奇怪。 可因他年纪尚幼,不懂皇亲分位,闻月没当一回事。 她蹙着眉提醒他:“三少爷,听闻你大病初愈,身子尚虚,原不该同旁人比试武艺的。更何况,方才那弓弩手的箭,又快又狠,若躲闪不及,定会致命,实在是危险得很。” “您放心,那些对我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少年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奇怪的是,这一刻,面前这陌生少年,竟让她有一丝神似谢翊之感。他的脾气性格,委实像极了谢翊。谢翊与她是年少夫妻,她了解于他。谢翊自来也是对武艺极有自信,任凭旁人为他担惊受怕,他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儿,甚至话到最后,谢翊总会皱皱鼻尖,做出一副轻慢模样,叫她安心下来。 此刻,少年微蹙起的鼻尖,竟与谢翊如出一辙。 或许,少年是谢翊养在外的私生子? 可不过片刻,闻月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十几年前,谢翊方才是个半大孩童,哪可能有这么大的私生子? 如此看来,果真是她多想了。 回想起之前同谢翊在山崖前的那场比武,少年唇角微扬,笑意止不住。 他偷瞄闻月一眼,又飞快地沉下目光,他红着半边脸,羞怯地问:“您说,我是不是挺厉害的?” “嗯?”闻月不解,“此言何意?” “我竟比试过了辰南王世子谢翊呢。” “也是。” “您说,他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厉害呢?” “那是自然。”闻月一口肯定。 少年似是未想到她会如此回应,瞪大了眼,神情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消片刻,待闻月抬眸时,已见少年眼眶红了。 她正纳闷,是自己哪说错了话时。 少年却张开了唇,湿润的眼眶中,是全然的期待。他紧攥着拳,语气是小心翼翼的,连眼睫都是谨慎万分的,“那您……能夸夸我吗?” “啊?” 闻月觉得纳闷,可当她甫一抬眸,见着少年通红的眼时,心蓦地一下便抽疼了。心头闷闷地,像被重物击打,产生了阵阵钝痛。她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感受,可对着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她本能地,想开口夸夸他。 可未等她开口,已见少年埋下了脑袋,声音沉沉。 “我母亲在我三岁时,便遭人暗算致死。我乃父亲独子,父亲自知能力有限,保不了我多久,为让我在乱世中生存,得以保命,自小便待我极为严苛。父亲在我心中,是威严的象征。他从不夸我,只会训导我要往更高的方向去。他也时常会同我说起母亲,他说,我母亲是个极为温柔坚强的女子。儿时,她是最疼爱我的人,为我受过很多的苦。若她在世,定会常常夸我,将我捧在手心。只可惜,母亲离世太早,我从未与她得见。因而,我自小唯一梦想,便是希望有一日,能得母亲的夸奖。” 少年声声恳挚,听得闻月动情。 她忽然在想,她的然儿长大时,会不会也同少年这般,想亲口听一听母亲的赞赏呢。只可惜,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她早已故去,而她的然儿永远无法听见她的夸奖。 想起未能陪同他长大孩子,闻月心头满是酸楚。 她的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 抬起手,她取走少年的荷叶伞,摆在一边。 揽住少年的肩,她毫无芥蒂地,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将他想象作她的然儿。 少年显然未料到闻月会如此为之,他先是愣了一秒,须臾后,竟温暖地笑了。他乖顺地任由闻月将她抱紧怀,笑容甜甜十分满足。分明,方才他还在万人之前孤身挑战谢翊,迎那万余弓箭,雷厉风行将闻月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