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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匕首,非常锋利,晕了也死死攥着,主仆二人根本抢不过来。崔俣被自家小厮麻利逃走动作逗的差点笑出声:“还是我来吧。”也是奇怪,蓝桥靠近一点,杨暄手就刷的扫过来,匕首寒光隐现,崔俣靠近,他就没动。蓝桥斜眼:“一定是他这会儿刚好没劲了!要不少爷我——”“他发热了,”崔俣眉心皱起,“你拿帕子沾些水。”病情最重要,蓝桥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立刻不再多说,手脚麻利的去,很快递过一块浸透冷水拧半干的帕子,看着自家主子把它搭到了凶巴巴的人额间……半晌帮不上忙,他就挑帘出去赶车了。之后,崔俣一边时不时探探杨暄额温,一边注意着车窗外景物,偶尔思索,偶尔眼神十分肃穆,偶尔看起来很轻松,有时甚至还会要求蓝桥停车下车去看。多种情绪切换中,他指挥着蓝桥赶车,一次次选择岔路,方向。四周很安静,雨声时有时无,淅淅沥沥;马儿勤勤恳恳拉车,时不时打个响鼻;蓝桥低声和马儿聊天,请求它别再耍脾气,千万不要再一次‘离家出走’;偶尔,会传来属于崔俣的清越声音,介乎于成熟男人与少年,他的音色不高,也不太低,缓缓吐字时,有种特殊的韵律,听起来十分悦耳。杨暄睁开眼睛,视线一下子就抓住了靠在窗边的人。碧空如洗,翠柳凝露,乌木青纱内,是皎如月莹如珠的少年,眉目如画,青发鸦鸦,手臂随意搭在车窗,姿态慵懒,腕色如雪,指节修长……脑海中好像蹦出一个词,形容眼下非常合适,可惜这个词闪的太快,快到杨暄来不及抓不住,已经散去。“醒了?”崔俣转头看过来,眸里似乎带着外面水汽,或者天上星月,润泽明亮。杨暄……伤口锐痛袭来,深呼一口气,神志慢慢清明,以冷漠注视回答崔俣,他的确醒了。车内一时十分安静。“你搭的草窝——”须臾,崔俣目光滑过来,樱色唇角扬起,“我帮你毁了。”杨暄瞳孔骤然一缩。“你搭的草窝不错,大小正好够你隐藏,湿草排列外覆可隔雨水,灌木于前可遮视线,雨大泥深,若非特别注意,不可能被发现。”崔俣缓声点评,越点评,发现杨眸色更深……他很满意这个效果。停顿片刻,他伸手,修长指尖指着外面的路:“我们已转向六次,其中避过两次血迹,两片撕裂衣料,还有不正常的草木压塌形状。这条路已走近一个时辰,没再遇到情况,如若类似痕迹不再出现,我们这条路,非常安全。”他没有动用自己的预感之力,时间紧要,他没空昏睡,他自信凭着这个脑子,也能走出坦途……现在看,还行。杨暄面色恢复如常,目光如炬,嘴角讽刺:“不装了?”旁的且都不提,只说初见时眼神,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微妙,言行举止看似自然和谐,实则……现在看,果然。“你不是已经用毒物制住我主仆了?”崔俣视线滑过车壁,笑容更讽刺,“既如此,何必再演,不如让你知道我有用,哪怕要走,也舍不得杀。”面前杨暄还是少年,不像几年后,眼底心头仿佛蒙着层厚厚的雾,让他怎么都看不透。眼前少年正是成长之际,青涩的很,尽管表象已经足够唬人,可之于对杨暄处处都太熟悉的他,就太容易看清了。他非常确定,杨暄在观察他。如果这个结果是有益的……未来有一切可能,可但凡杨暄感觉到一点不对,就会杀了他,毫不手软。崔俣心头激起一阵异样兴奋,他喜欢这种挑战。“一日……应该说两日前了,离我遇到你往东十里处,有个小客栈,有两队乔装打扮的武人突然激战,我携小厮匆忙逃出,凑巧遇到了你……”崔俣将客栈里的事粗粗说了一遍,当然,他不能说知道杨暄身份,也猜破了客栈两拔人行为目的,仍然以忽悠管家,什么赈灾户部柳家朝堂攻讦私里谋银的那一套说辞。所有事件,客栈人员,各自表现,各样细节,他的怀疑,说的一清二楚,有关自己谋计……则少说了一半。一边缓声说话,他一边观察杨暄表情。正如之前主动说路况一样,他希望杨暄能明了现下情势,知道自己很聪明,又不明具体内情,就像……为了好好活着,他必须朝杨暄递投名状一样。车内寂寂如夜。杨暄不动如山,神情没半丝变化,良久,眼敛微动:“你说你姓崔,可是清河崔氏?”崔俣就知道,顺着这个思路,一定会想到这里!杨暄身为太子,纵久不在朝,政治嗅觉也还是有的。可惜——“我只是无名之辈。”他摇了摇头,“我族中最大的官,至今也登不了洛阳崔府大门。”杨暄眉梢微扬,脸上的神情……以崔俣理解,就是:信你才怪!能观察破局到这种地步,他不信崔俣是个普通人。崔俣忍下,面色平和反问:“你呢?你是谁?”杨暄眸底墨色滑动,隐有狡色:“你不是很能猜?”死小子真会气人!崔俣再次提醒自己有颗无坚不摧的心,指尖抵住额头,做思索状,半晌,才道:“镖师?山匪?江湖世家?与主家失联的护院?家风习武的少爷?”他是真的很认真在帮杨暄想掩护身份。杨暄指着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我撞到头,不记得了。”崔俣差点喷出一口血,老子信你才怪!第16章相处杨暄当然记得自己是谁。与崔俣说一半藏一半一样,杨暄也深知危机时刻说话的艺术,不能泄露身份,说谎也尽量合情合理。拜后脑撞伤所赐,他虽未彻底失忆,却的确倒霉的忘记了一些东西。连番遭遇定点伏击截杀,他非常清楚,此次出行消息已泄,他的人里,有内鬼,而这些记忆,应该与此内鬼有关。他的袍泽……当阵前冲杀,血洒疆场,用生命和尊严捍卫脚下土地,泽内百姓,哪怕马革裹尸,一去不回,不应该在这阴冷雨夜,用热血残肢帮他杀出一条逃生路,无人知晓,无人敛骨,没有军功,不能光耀门楣,不能封妻荫子,连死讯,也只能落个下落不明!自出生起,肩担责任,为天子计,为黎民业,为身边各种支持保护的人,懂事了接受了,杨暄明白自己要走的是什么样的路,也知道走下去,类似的事就不会少,必须习惯。可是习惯,不代表喜欢。当身边最后一个属下以死无全尸的代价为他争取到逃跑时机,他心内戾气几乎压抑不住,痛苦,悲愤,不甘,甚至有种想摧毁一切的冲动。这种时候,面前跳出一只泥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