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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目豹变镇定不复,那眼神充满了震愕、愤怒、以及不可思议。他银牙咬碎,声音仿佛从齿缝里被撕成了碎片然后震落成灰:“怎么可能?孤当年——孤当年明明是亲眼看着你服下的——绝无可能……绝无可能!!”雷霆般的暴怒里,忽听得一声轻轻叹息。那声叹息却不是殿内的任何一个人发出来的,众人寻声望去,见得破败损毁的朱漆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人。她披着一件薄薄的黑底金边披肩,一头墨玉长发在脑后绾束成髻。铅华未饰,只戴着一只金色的发扣,便算是缀饰。慕容辰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是……你?!”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重华的戒定慧三君子之一,亦是重华的公主——慕容梦泽。一股愤怒涌遍身周,慕容辰陡然明白过来,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目眦欲裂,眼白血色如蛛丝,厉喝道:“你竟敢——你竟然背叛孤!!”梦泽面色清寡,看不出是怜悯还是悲伤,她摇了摇头:“是你做的太过了,王兄。”她款步入内,颦眉望着慕容辰:“我早劝你收手的。是你自己不听——甚至还做到这样决绝的地步。慕容辰,这重华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怎么到此刻还是不醒呢?”说着,她走到了慕容怜身边站定。这显然已经意味着梦泽在这场争斗之中选择了站在慕容怜这一边,而不是她的另一个哥哥慕容辰身旁。慕容辰紧盯着他们俩,当年卜筮所说的“兄弟阋墙,同室cao戈”愈发在他耳畔隆隆回荡,慕容怜……慕容怜……初是装作招摇纨绔,后又装作堕落糜烂——他真的是小看了他这个旁系兄弟!慕容怜扫了梦泽两眼:“不是去汤泉宫了?我以为你赶不回来。”梦泽淡笑了一下,却没说话。她与慕容怜这番熟稔自然的对话,更是让慕容辰寒毛倒竖,怒焰腾张。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地眯起眼睛:“慕容梦泽……你暗中帮了他多久了?”梦泽还未答话,慕容怜就懒洋洋道:“也没太久吧,她本来也没打算向着我。你好歹是重华国君嘛,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之前一直听你命令,在暗中监视着我。后来吧,你发现我打算把一些秘密和顾茫说了,心中着急,你就派人在河滩边暗杀我——慕容辰,这当真是你走的最失败的一步棋。”“你觉得梦泽会乐意见到你杀了我吗?她只会觉得是她自己报信之过。所以那之后,巡逻的修士将我救回,你让神农台的长老用药将我拖死,不好好医治,可她却一直在暗中帮我调换药引,使我活命。”慕容怜说着,淡淡笑了一下:“不然我可能早就已经如你所愿,‘不治身亡’了。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这些话。”“……好……好!”慕容辰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半晌咬牙道:“慕容梦泽,孤当真是……白信了你!白宠了你!你到最后,竟这样帮着他!?!”“我从来没想过要帮任何人。”慕容梦泽道,“我只做对得起我自己,也对得起重华的事。”慕容辰仰头哈地一声嗤笑:“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重华?”眼神陡地凶狠如食腐之鹫,“慕容梦泽,你帮着旁戚对付你亲兄长,你对得起你自己?你食君俸禄,受君器重,却与外人逼宫主君,你对得起重华?”哗地拂袖,黑金衣袍猎猎招张:“天大的笑话!”梦泽平静道:“辰哥,若非你太过决绝,我又何至于此。自你继位以来,你一直想着排除异己,绝灭懦夫与小人。但是怎么可能?只要是条命,哪怕是牲畜,都会有自己的私心私欲,自己的万千念头……”慕容辰怒道:“但那是错的!!”“我没说那是对的。”梦泽沉和地望着他,“软弱、争斗、贪婪、嫉妒,这些怎么可能会是对的?只是你我永远也无法改变他人之念,也永远无法绝去人之本性。你与其想着怎么样让那些各怀私欲的群臣都对你俯首帖耳,不如想着你自己怎样做好贤君良王,去引着他们往更敞亮的路上走,而不是指望着所有人都变成傀儡泥塑,不听你话你就一颗丹药喂下去。辰哥,怜哥从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没有错,当整个重华只剩下一个声音的时候,那才是这个邦国的末路。”“从前?”慕容辰冷笑道,“这么说,你果然是两面三刀,一边在替我做事,一边又与慕容怜为谋……慕容梦泽,作为重华三君子之一,你便是这样无愧于心的?”梦泽沉默一会儿,她原本似乎是厌倦于争辩,不愿与慕容辰细究此节,但在慕容辰的咄咄相逼下,她最终还是抬眼说道:“作为重华的人,我不能再看你这样一错再错。我也不忍心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与伤及你的手足同袍,你的忠臣与战将。”“多年之前,你把傀儡丸投在墨大哥的杯盏里,让他成为随时等你唤醒的杀人利器。再后来,你又设计让顾茫走上叛国之路,成为你的密探,你找出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别无选择地为你搜罗情报,为你铺路。”慕容梦泽的声音不响,但金殿内每个人都在聆神而听。有人听到这里,不由地惊道:“顾茫是密探?他、他难道不是叛贼……”慕容梦泽道:“他不是。”“这……”“凤鸣山一役,只是君上为了给自己萃选出一位能够忍辱负重的探子。为了得到这个探子,君上以江夜雪的秘法将陆展星暂时控制,令他铸成斩杀来使,阵前失德的大错。”“陆展星当年是被控制的?!”“不错。”慕容梦泽继续道,“被炼化不完全的珍珑棋子所控。陆展星含冤入狱后,顾茫被逼入绝境,而君上便在此刻给了他密令,让他前往燎国诈降,成为埋伏在燎国的探子,不断地向重华提供谍报与黑魔秘术。”这实在是太令人惊愕了,若是平时有谁对满朝贵胄说这番话,只会被嘲作疯子,可是金銮殿上刚经过一番劫难,死的死,伤的伤,魔兽净尘仍在顶空盘旋嘶吼,只因有吞天之鲸的护佑,它才一时不敢上前。所以这时候,梦泽的内容虽然匪夷所思,可他们却没有不信。慕容辰则于王座之上,他武力并不及在场诸位,净尘亦被隔绝于殿外,一时无法阻止梦泽之言,只能恻侧盯着她,似乎在思忖当如何使她的言语不堪一击,又似乎只是在想应当如何将她撕成碎片拆做残渣。他曾是那么信任她……唯一的,他自认为可以放心的亲人,他的亲meimei……最后将他的罪行悉数收罗,和盘托出的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会是她!!!慕容辰不禁冷笑起来。有人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