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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魏赦弯腰抱起小孩儿,步入了车中,不再理会高昶。 牛车走后,高昶的食指抚了抚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微微摇头失笑,见苏氏仍在,又笑道:“我来拜见姑祖母,烦请引路吧。” 苏氏心绪不宁,一路目送着牛车的离去,方才回神,不敢不应,便只好暂且于心中说了无数对不住竺兰的话,转身引高昶入内。 魏赦这一生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宝马雕鞍,还没坐过如此缓慢如龟爬的车,只嫌弃太慢了、太冗烦了些,为了解闷子于是只逗弄小阿宣,“小孩儿,还没有请教,你大名叫什么?” 阿宣说道:“应该是叫阿宣吧。” “阿宣总不至于没有姓氏,你姓什么?” 魏赦问出这话,心中便已有猜测他生来无父也许是随母姓了。 阿宣仰起了小脑袋,用关爱傻子似的目光望着魏大公子,“阿宣当然姓宣啊!” 魏赦目光复杂地滞了片刻,突然一阵头痛。 作者有话要说: 憋笑,他真的姓宣。 魏大公子居然被个孩子鄙视了哈哈哈! ☆、第 16 章 江宁何处最热闹?那非眼下牛车此时驶过的宣华街不可。牛车行动缓慢,且牛铃振振,但车外那车水马龙混杂了无数种声音的喧哗之音,仍旧是清晰可辨,更有一股蜜糖似的甜香,从牛车擎盖底下勾魂儿似的爬了进来,阿宣拿小鼻子一嗅,神清气爽,立马就恨不得跳车。 “魏公子魏公子,阿宣好想吃那个!” 阿宣是狗鼻子,魏赦可什么也没闻到,他正颇觉头疼这崽子还太小,一问三不知,关于他那个神神秘秘令魏赦也禁不住好奇的爹,到底是何方神圣,看来在这只崽子这里是问不出什么道道了。魏赦放弃了追问,正斜身依靠车壁上小憩,不妨给阿宣的胖胳膊一推,只好睁了眼。 一双如浸了四月间春淮河水的桃花眸子,微微舒展,沉静地凝视着阿宣:“你要什么?” 阿宣朝窗外去,深深吸了口,小鼻子一动一动的,令魏赦感到他屁股上仿佛有条摇摇摆摆正翘起来取悦自己的小尾巴,薄唇禁不住一勾,在车壁上敲了一下。 于是那车夫十分上道地停了车,阿宣还在撅着翘臀往外张望,但人已经被捞起,他只好挥舞着小胳膊任魏赦抱下了车,“就是那个!” 魏赦顺着阿宣的胖胳膊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人如长龙,前头的铺子上悬着“梨落斋”三字,魏赦想了起来,这是江宁最好的点心铺子,一盒酥饼便要一贯钱,上好的点心要卖到四五两一盒,普通人家吃不太起。魏赦嘴角微弯,这小崽子还真会挑。 他是没闻着什么香,不过小阿宣嗷嗷叫,被魏赦一条胳膊锁着也不忘了要吃,魏赦头点了一下,那车夫急急忙忙过来听命,魏赦从腰间取出两锭银子,“给他买两盒梨花酥,剩的你自己留着吧。” 人熙熙攘攘,水泄不通,魏公子是不可能为了一盒糕饼往里挤的,挤得太不体面了。 车夫于是听了命,便歪着一颗铁头径自往里闯去了。 闯了好几次不成功,被人丢了出来,因是驾车出身,自有别车占道的经验,不过须臾,便找到了缝隙精明地钻了进去,阿宣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见他快买到了,于是他的小脑袋拧回去,对魏赦瓮声瓮气道:“魏公子,这个会不会很贵?” 魏赦微微蹙了眉,阿宣捏着小拳头,虽然很馋,但依然掷地有声道:“阿宣吃不起的!娘亲从来不给我吃,你给我买了,我也还不起的。” “可你不是搀着要么?” 阿宣黯然,“但是……但是我没有钱怎么办。” 魏赦把他黯然放到眼睛上揉沙子的圆乎乎小手拿了下来,叹了一声道:“瞧你那娘,把你小小年纪教得一身铜臭味,还知道什么是钱了。无所谓,魏公子有的是钱,不妨事不妨事,不哭了。” “那……那要我娘亲还吗?她也还不起的!阿宣不想给娘亲惹祸,娘亲会不高兴。” 魏赦温柔一笑,“你可真是孝顺,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绝不让她知道,你留着,在书院晚上饿了打开吃,等你下次回来,梨花酥已经吃完了,毁尸灭迹,她也不会知道对不对?” “嗯!” 阿宣再次为美食所俘,缴械投诚了,正当这时,那车夫大汗淋漓地拎着两盒糕点挤了出来,魏赦腾出手以食指勾住,另一臂抱着阿宣,对那车夫道:“牛车太慢,下一次换马车来接人。” 那车夫怔了怔,立马苦着脸道:“魏、魏公子,小的可没有买马的钱啊。” 魏赦又扔了一锭金子,这一锭分量足实,车夫往手里捂着,眉开眼笑,“哎,够了够了,大公子出手阔绰,是个体面人!小的一定给你和这小……令郎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阿宣得了梨花酥,眼睛冒着光,口角流涎盯着魏赦手中的酥点。 魏赦看了一眼阿宣只要够他手里梨花酥的胖嘟嘟的rou手,莫名其妙,轩眉又是微微上扬,心情颇是愉悦的样子。车夫于是又上赶着拍了拍马屁,魏赦从善如流,回到了车中。 白鹭书院坐落城南,彼时正是海棠花盛放的时节,沿春淮河分支玉河干道,两岸花树交荫,千朵万朵垂丝海棠凌于水面,若云垂烟接,丰盈娇艳,入目粉花开似锦,远望之如数十丈罗纨,树树娉婷,花色闪灼,不胜风致楚楚。 玉河尽头,只见一青石拱桥如美人春睡卧于玉沟上。桥后便是白鹭书院,正有书声琅琅、钟鸣璁璁。 先帝御笔亲题的匾额,随着柳暗花明冲入眼膜,小阿宣一时也静了下来,百年之学府,毕竟是气势不凡,屋舍数楹虽比不得魏府气派,但秀致风雅,于山坳绿杪簇拥之间参差错落,也是江宁独一份,魏赦携阿宣之手,将他引入白鹭书院。 竺兰把回帖藏在阿宣的小书袋里,入门时先面呈了帖子,便有门生为其引路,接见魏赦与阿宣的是江宁名宿钟秉文钟老,亲自试了阿宣的底子,阿宣不过四岁,此前并未接触什么诗书,也只会背十一二句,比起这书院里大多五岁成绝句的孩子,底子是薄了一些,钟老面露微微失望,但依旧说道:“留下他先学着,半年之后有测验,若能合格,便可以留下。” 魏赦一笑道:“先生之意,若不合格,还是要走?” “是,老朽届时可根据他的情况,为他寻一个适合他的书院。魏公子,未必最好的书院便是最适合的,这个道理你明白。” 钟秉文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魏赦。 这个学生他记忆再深刻不过。魏赦从前也是从白鹭书院出去的,他从小便聪颖敏慧,又有魏氏为依靠,入学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