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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光,才不至于沦为个睁眼瞎。 姜沐云有健康的身体、极高的天资,说不定灵魂也不比他差…… 那他有什么――他有什么? 一具残废样的身体! 他陡然陷入了愤怒。 这愤怒深沉暴烈,比有生以来任何一次愤怒都更加旺盛。 可是,或许就是因为太过旺盛,他反而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叫大嚷、乱砸东西,发泄到浑身虚脱、力竭而倒。 他只是无比真切地感受着这灼烧人心的愤怒,感受着抱着暖炉的手指是如何一根根抠紧了镂空的花纹,感受着深深的愤怒和嫉妒融入血液、如毒药一般流窜过浑身每一寸…… 他嫉恨得快要喘不过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但是,他却忍耐住了这样的愤怒,甚至露出了一点微微的笑。 “沐云?原来是弟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矜持、冷淡而不失优雅,恰如那无数礼仪老师苦心教导过的一样。 他微微笑着,问:“将阿沐带到我这里来,是有何深意?” 纵然看不清,他也能感受到四周无声的惊讶。 谁都知道他那段时日阴沉暴躁,也许他们甚至做好了他用鞭子抽打“弟弟”的准备――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姜月章在心中冷冷一哂,却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力量。原来,与其将愤怒尽数倾泻,不如深埋内心、让别人猜测不定,才更能保持自己的威仪。 连管家都惊讶得顿了一会儿,才有些欢喜地说:“公子,小公子修行颇有天赋,家主对他寄予了厚望。他的院子离您这里不远,平日里,小公子也都会尽量和您待在一起。” 就是说,姜沐云是家里专程买来,培养成他的贴身侍卫的。倒真是煞费苦心。 姜公子眯了眯眼睛,试图将那红袄子的孩子看得更清楚。然而,他看不清。这件事令他心中恶意更甚,他简直能听见无数恶毒的想法生根又开花的声音。 “跟我待在一起?那也很好。”他微微地笑,招了招手,“阿沐,来。” ――留在他身边,他该怎么折磨这孩子?真是需要好生思量一下。若是太简单、太单一,可就没意思了。 “红袄子”像是抬头看了一眼管家,得了示意,才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管家的声音都像皱了起来:“小公子,注意礼仪……” 姜月章立刻说:“不妨事。” 那“红袄子”就顺顺利利、球一样地飘了过来,像一朵滚圆的云――都有模糊的轮廓。 这滚圆的红云爬上了走廊,又继续飘进屋子,一直飘到他面前,仰头说:“公子。” 姜月章坐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只偏了偏头,说:“叫‘哥哥’。” 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远处的私语。他听见远处的仆婢低声议论,说公子好像一见小公子就很喜欢,对他真好,连三娘和五娘都只能规规矩矩叫“大哥”,还得不了这和颜悦色的好模样。 姜月章在心里露出一个恶意的笑:不做出一副亲切姿态,岂不将人吓出戒备之心?那就不好玩了。 想到这里,他愈发亲切,轻声细语:“阿沐,叫‘哥哥’。” 小小的阿沐盯着他,像是很认真地在观察他。“哥哥,你可以不要笑吗?”她那时候的声音也很清澈可爱,像只稚嫩的小鸡,“你笑起来,有点可怕。” 她说得认真极了。 却让四周所有声音都冻结了。 姜月章的微笑也冻结了。 可怕? 他心里那蔓延滋生的恶意,才抽了芽、蠢蠢欲动想开花,就被呼啸的寒风全数冻死。只剩不可置信:这团子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说出,怎么能说出…… ……他怎么能觉出他心里潜藏的恶意? 刚刚才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学会了“不动声色”这一能力的姜公子,感到了莫大的懊恼和羞愤。 一瞬间,他更讨厌姜沐云了。 他简直想用手里的暖炉砸破这个团子的脑袋。 琅琊城的姜大公子,从来不是个隐忍的性子。他院子里的东西都被他砸过好几轮,所以,如果他想要砸人,就应该立即动手。 但,也许是对“不动声色”的执念,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奇怪地,姜公子委屈自己,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他只是冷了脸,哼道:“不知好的东西……滚,咳咳咳……” 他本想将那个“滚”字说得很有气势,却不料肺里一阵难受冲上来,顶出一顿止不住的咳嗽。 下人熟练地给他拍背、送水,诚惶诚恐地给他掖被子,好像这样他就能立即好起来似的。姜月章对这些熟悉的方式、熟悉的虚弱……也一样厌恶极了。 然而他终究只能受着,因为他需要,因为他就是这么个破破烂烂的残废。 他简直是自暴自弃地任人摆弄,麻木地咽下那些辨不出滋味的药汁。 混乱而朦胧的光影里,却有一截小小的、红色的衣袖冒出来,像红云分了一缕,又轻轻摸上他的脸。 一点微酸的甜味出现在他口中,打破了麻木的苦涩。真像朝阳一点,忽地打破混沌。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那个清澈稚嫩的声音响起。 “哥哥,给你蜜饯。最后一个了,是最好的。我从五姐那里拿的。” 团子的声音还充满不舍,却又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可笑的大义凛然。 “对不起,我不该说哥哥笑得可怕,你不要难过了。他们说,我是要来照顾你、保护你的,一直要到你的病好起来。” 阿沐信誓旦旦地说:“吃了药,再吃蜜饯,很快就会好的。” ……这是哪里来的傻子。 姜月章觉得很烦躁,而且烦躁的原因和刚才不大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他终于克制不住,暴露了心中阴沉沉的怒火:“滚!” 说完,他往后一躺,用被子蒙住了头。 再也不想看见这个讨人厌的红团子了! 却听红团子又小大人似地长叹一声:“嗯,生病的人就是比较脆弱,我明白。哥哥你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再来看你。” 姜月章紧闭着眼,用被子捂住头,怒火中烧:“滚,再敢让我看见你,我就把你丢进池塘里淹死!” 周围静悄悄的。每次他发怒时,四周都是这种充满恐惧的氛围,像无数阴暗的荆棘。 唯独今日,这片荆棘里多了一只烦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鸟。 “我会游泳的,我不怕!哥哥再见,下次我还给你带蜜饯!” 红团子开开心心地走了。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凭什么一个傻子能这么开心?凭什么一个贱民能有这种天赋、这种身体,和这种,这种…… 这种仿佛不会被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