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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好吧,那你今天做到了。向境之左手倏地一抖,叫他趔趄两步栽进自己怀里,双手伸至背后,将人搂住了,他沉沉笑道:那可真好。后来的事呢,向迩有些记忆模糊,似乎是里欧偷带了烈酒,灌完一瓶后还剩一瓶,在某个时刻想到自己独享其乐不免吝啬,于是溜进人群将向迩借走,两人躲进门背后分尽一瓶酒。向迩原想拒绝,但耐不住诱惑,看伙伴咕咚咕咚喝得爽快,舔舔嘴唇,也仰头干了一杯。可惜他酒量奇差,小两杯就醉得失去方向,扶着墙走三级高的楼梯都摇晃不止,迷蒙中对面有人走来,他擦净眼里湿润,确定了是爸爸,放心跌倒,哧溜一声就栽进他怀里。而对于再后来的事,向迩却是全然失忆了,只记得醒来自己在医院,嗓子里塞着颗桃,挤爆所有可供发声的振动缝隙,他戴着呼吸罩,喘口气都难。他也试图追问,却被爸爸一句“你酒精过敏还喝酒”堵得语塞,被迫消了话音,毕竟自己理亏,他心虚极了,于是讪讪发誓自己再不会偷着喝,一滴都不再沾,这才哄得爸爸舒展眉头。因此事到如今,向迩回想那场舞会,只依稀记得两件事,一是爸爸居然会跳舞,二是酒精过敏真的会要人命。但每件事往往都有当事人没法看清的另一面,比如说那晚向迩偷偷喝酒,他醉得彻底,可自他沾酒到过敏发作,中间还有一个钟头,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麽事,他都是不清楚的,也没有人需要他想起来。这世界上,只有向境之一个人记得那时的战栗,那是他终生的秘密。深夜,舞池,尖叫,这些都是距离向境之极远的东西。被拉进舞池,和一位陌生女郎共跳探戈,那也是只在他年轻时才会撞上的艳遇。当然是高兴的,可他逃脱了,在灯灭的中途离开,沉默地走出人群,掩进黑暗,就没人再认得他。他往上走,照理说抬头看到的应该是灯或夜空,但很奇特,他向来不同,他看到的是一张明艳绯红的面庞——向迩朝他张开手,直直掉进他怀里。里欧也喝得烂醉,打嗝都是一股酒味,这下安静靠在墙边熟睡,恐怕雷鸣响在他耳边都难将人吵醒。向境之搂着向迩,更是难腾出手照顾他,埋头在自己脖颈里的孩子更是要闹,搀着走吧,走不稳当,不走又堵着楼梯。实在没法了,向境之只好把他推进原来两个男孩秘密喝酒的小隔间。那隔间里放着体育器材,还有两颗脏兮兮的篮球,向迩顺手摸着,抓来揣进怀里,舔舔嘴,又丢到地板扑通扑通地拍。向境之捧住他双颊,小声问着:“清醒没有?我们回家了,我没有带药,你很快就会起红点的。走了,好不好?”大概是颊边的手指按得他不适,向迩摇着头想挣脱,可那东西贴得太紧,死活就是不走,他干脆嘴巴一张,咬上了,叼在嘴里,还想尝尝那是什麽口味。可他舌头刚舔一口,那东西就倏地挪走。还没尝出味呢,他觉得可惜,鼻子嗅着往前找,结果撞着障碍物。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可面前一片黑漆漆,他仰高脑袋去捉光,没想遭殃的反倒是嘴唇。奇怪的是那东西不如先前又凶又难缠,他看它乖乖的,自己嗯一声就后退,笑了它又往前贴,于是想着在它叩叩牙齿时大方放它进来。是奖励嘛,礼尚往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约莫三分钟,又可能是三十分钟,等到退开,向境之双手仍旧捧着向迩脸颊,额头紧贴,双双急喘间,两人的嘴唇还能碰上。向迩终于能呼吸,可嘴巴里都是口水,他好努力地吞咽,舌尖舔走嘴边湿漉漉的痕迹,像早晨吃西多士,舔走沾在嘴边的巧克力酱,他晕乎乎的,想着今天没有巧克力酱,居然是水果酱,甜甜的,还有点凉。可是爸爸真粗心呢,他又想,明明自己是不爱吃西多士的。向迩离家第三天,向境之收到通知立刻返回畲山。这回轮到陈冬青为他送机,小助理极有眼力见儿,不需一眼就知道接下来这番话自己听不得,远远走开了,直到临起飞前才被召回。他看陈冬青走前面色有异,以为这对老朋友闹得互相不愉快,之后战战兢兢不敢多话,可看向境之,仍然笑盈盈的,不像有脾气,而始终温声细语。单看表面,向境之似乎比陈冬青更好相处,小助理却觉得前一种雇主更是深不可测,说得好是心大,说得狭隘了是笑里藏刀,他虽说工龄不大,以前只跟过两位艺人,这下被提拔是因为手脚麻利,人也机灵,可到底他是头一回跟向境之这种量级的演员,须得时刻警惕着,担心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也就难免会多加揣测。至于结论,只有一个字:慎。毫无察觉小助理跟着自己不过几个月,思维已经变得这样活络,向境之在火车上收到向迩社交软件的更新,是张旅拍,从直升机朝大地俯瞰的全景图,正中心是条瀑布,水流奔涌不息,一意孤行地朝投向地面,即使是冬日也够壮观。就那一张照片,他来来回回地看,放大又缩小,原没抱希望向迩会一天之内连更两条,手指无意点击刷新,却看到顶上忽然跳来一张面孔。好巧,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孩。向迩今天似乎是和朋友乘直升机上雪山,那第二张照片更是抓拍,定格在他笑着跑上前阻止的一刻,右手挡住他的小半张脸,露出被毛线帽压弯的半截耳朵,那麽可爱又柔软,照片底下附着单词:Infinite。数小时前,陈冬青问他是否已经和向迩摊牌,他反问摊哪家的牌,逼得好友恼怒,倘若不在大庭广众下,他该要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对你儿子那些心思当能瞒得过我?向境之,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应该考虑前因后果,生活不是更不是电影,你没有回头路可以选,你要分得清……”“分得清孰轻孰重,”向境之截走话音,叹气道,“冬青,这七个字你跟我说过太多遍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吴问那次,我不会质疑你的判断力,因为那确实没错,而当年我也听你的,我放弃吴问,于是成了今天的我。但向迩不是吴问,我没办法也不可能放弃他,没有任何东西能和他相提并论。”“你以为你痴情,你感动自己,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场灾难。”向境之忽然笑起来:“冬青,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它说,‘我是我自己的灾难,你是灾难的四分之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恩。”何况,向迩哪里不知道呢,他明知这是灾难,却仍旧一头栽了进来——他在努力地寻求,再靠近,如同攀登雪山,他等待着终有一日,能够明白向境之的爱是无限,是无穷尽。作者有话说:*注1:--Pulp42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