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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随口问起向境之最近工作,听他说在附近中文学校教学生书法和围棋,偶尔还教一教手工课,比方之前折的纸鹤。谈到课上趣事,陈冬青听得乐了:“你当时为了拍那部戏,书法和围棋都学了有小半年吧,谁知道这时候派上用场了。”“其实那个中文学校都是些老人,跟着子女过来定居的,没什麽事做,就在学校待着,大家上上课聊聊天,挺有意思的。”向境之说。“哐当——”一个白人男孩进了三分球,欢呼着绕球场跑了一圈,还朝两位观众表演了一场捶胸大叫,逗得陈冬青大笑,特意起身给人振臂助威。笑够了,他一屁股坐下,感慨年轻就是气盛,却见那白人男孩三步跨近,手张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问着向迩在哪儿。向境之笑着回应那男孩,又指指西边,这才回答陈冬青:“那个男孩子叫里欧,和耳朵一起长大的,住在我们隔壁,本来他们俩高中的时候想进篮球队,但体能都没通过。”“他会的还挺多啊。”“耳朵很厉害的。”“知道了,你儿子嘛。”向境之笑了笑,抬头瞧着黑夜星月,底下又是一球三分,少年尖叫狂欢,连他身边的陈冬青也跟着鼓掌。作者有话说:一般晚上更新,意外会提前通知。2这场篮球友谊赛最终以里欧那队惨败告终。赛后几人离开,几人粗喘着随地躺倒,对脸叽里咕噜地数落起队友失败的传球,以及垃圾的盖帽。年轻人,火气足,凑一块儿就是星火燎原,不过错一眼,场上就吵翻了天,和事佬里欧被夹在中间推来推去,一颗篮球轰的一声砸上篮板,软绵绵掉落。“里欧,”眼前情况不对,向境之站起身,朝场内喊了一声,“你过来一下。”里欧左右瞧瞧,从推搡的人堆里逃开,两步并作一步跨上观众席。凑近了,向境之发现他颧骨那儿有块擦伤,隐隐有血珠子冒出来。少年活泼心大,抬手背一按,一点儿不在意地笑了笑,和一边坐着的陌生叔叔打招呼。陈冬青夸他:“你篮球打得很好。”里欧刮刮鼻子,露出些许因今晚输球的不甘心,说对手队打的是街头篮球,因为赌了点小钱,就有人用了不太干净的小手段。“但你打得很好。”陈冬青不改评价,惹得白人男孩连看他几眼,嘴上没说什麽,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比对向境之更亲热。没聊几句,里欧被约好一道回家的同伴喊走。他前段时间搬了家,新家地址在离这几条街外的居民区,但他的伙伴大多集中在这地,他只好每天有空就往这儿跑,也喜欢这里场地,干净,年轻人多,玩法丰富。而他今晚的意外收获,是突然间发现了一位极有眼光的新朋友,两人简直相见恨晚。要走时,里欧还依依不舍的,直说几声“再见”才一跃跳下观众席,奔跑的身影飒爽极了。陈冬青收声,他之前和场上球员互动频繁,这时候揉揉鼻梁,打个哈欠,无端显出了一丝疲态。来美前他刚开完一场跨国会议,结束贺词也没来得及说明白就换场值机,飞机上睡了一路,总觉得身体沉重,一闭眼就能当头栽倒。他半阖着眼,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身体前后摇晃,梦呓似的:“我跟你说啊,其实在来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来见你。我知道我不欠你,但就是很奇怪,我又总觉得自己哪儿对不起你。”“说说看,我听听你是不是真的对不起我。”“就是不知道,才说奇怪啊,”他抬起眼皮,眼珠子叫路灯照得刺痛,“我就寻思我是不是以前欠过你钱,忘记还了,利滚利,再滚利,到这时候清算,都算不明白了。”向境之问:“你绕来绕去,不就是之前那句话?”“是,”陈冬青坦诚道,“那部新戏,不光是程健希望你出演,我更是。”“这不过是一部电影,你们觉得我适合,是因为我是你们在创作人物阶段,角色的原型而已,可这不代表我最适合演绎这个角色,抛开思维定式,你们可以挖掘出更多更好的新人。”“重点是这个吗?”“或者我可以帮你们选角……”“你别扯开话题了。”最近球场路灯坏了一盏,对面半场比起这边要暗一些,好像陈冬青的情绪,跟着这次对话慢慢落下来。“那件事都过去这麽久了,现在舆论也翻盘了,你什麽都没做,你是无辜的,那你当时宣布息影退圈的通稿就是屁话,你完全可以回到你的国家,回到你该站的地方,拍你想拍的电影,为什麽不行?”“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我知道,因为向迩嘛,那他现在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交际圈,你把他教得很好,你对他的义务尽够了,也该轮到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向境之看他一脸正经,忍俊不禁:“我没有开玩笑,我挺满意现在的,每天陪学生上上课,偶尔看个画展,不用愁没钱花。你呢,也别给我戴高帽了,我一开始入行,就是为了赚钱,为了别像以前那样,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演戏对我来说只是工作和任务,我没你想的那麽高尚。”“好,就当你真的什麽都不在乎,不想跟我回国,要守着向迩。那等向迩结婚呢?”向境之表情一顿,看陈冬青冷静地给他铺展未来图景。他说向迩会结婚,也许之后还会有小孩:“你能带小孩吗?你觉得他们会把小孩交给你吗?如果不能,那你去哪儿?留在这房子里,一个人孤苦伶仃,每天就盼望着白天来了去给你那些学生上课?要我说,向境之,你根本就没想过未来。”“那我回国呢?”向境之问,“按照你说的继续演戏,到几岁,六十,七十?或者五十岁就不演了,留着那些钱慢慢等死,这和我现在有区别麽。”“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留一点空间给自己。”“我现在就有自己的空间。”向境之软硬不吃。拳头次次打在棉花上,谁想棉花后面藏着刀刃,扎得手背破皮,骨头飞绽。陈冬青松开拳头,想向境之就像一面铜墙铁壁,旁人用棍棒去敲去凿,或是拿纤细的尖针寻找漏洞,都无一成功。他自己也有社会成功人士免不了的毛病,面子拉到一个程度就不会再往下掉,话说到这份上,多说无益,他干脆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改变主意了,随时跟我说,只要你点头,不管是程健,还是其他人,我都给你谈下来。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返家途中,他们沉默并肩,遇见一对父女在家门前夜跑。那小女孩不过一岁,推着学步车朝前踉跄,嘴里还咬着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