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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铎风忽而咧嘴笑开,笑中有许多遗憾。 他道:“那七娘,你保重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定休一天。 第三十七章 张和才直到二人离去很久后才能站起来。 晃晃悠悠站直身, 他抹了面上的泪, 边走边擦额头, 抹下一些田泥来。 他原欲朝王府里去,走到半道站了站, 拎着瓷盘旋身又朝离赘园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可经了方才那一出,他实在很想见一见李敛的面孔。 行路走了几步, 张和才觉得额上有些痒, 再摸了摸额头, 又抹下一些泥来。 看着手上脏污, 张和才眼神有些直, 出了会神他才反过劲来, 停下了去离赘园的脚步。 微风吹过道旁双栽的立竹, 竹叶沙沙, 来回笼住他的头顶, 好似轻抚一般。 “……” 张和才被竹叶投下的疏影一拨视线,动了动双眼, 深吸口气转身回去, 寻了个侍女, 命其将瓷碟送还去了离赘园,自己回院洗净了脸。 当天夜里, 张和才没能睡着。 他没能睡着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一者是因着李敛下午的那番话,二者是因为这小王八羔子给他的菜没烤熟,他香料又加多了又没尝出来, 结果跑了一晚上肚子。 夜里起大夜不能使尿壶,张和才只得下床去上茅厕。 一夜折腾了几趟,待月及中天,他却又察觉自己肚子拉空了,试出一些悲惨的饿来。 在茅厕前站了一站,张和才骂着娘回屋加了件衣裳,溜到后边下厨房起上灶,给自己弄了点热乎捞面吃。 东西刚入口,张和才忽想若是他泻了肚子,李敛会不会也泻肚子,她又会不会饿了。 想到这里,张和才拿筷子的手一顿,静了许时,暗暗骂道:“张和才,你他娘还真是个贱骨头。” 叹口气三两口扒完自己的,他下手又煮了一碗,卧了两个蛋,烫了几条青菜,又切了些酸豆角红茶烧进去,想到两边路上有点距离,怕面坨了,又捞出来用凉水拔了两回,这才摆盘装了食盒,末了想了想,还装了壶酒在里头。 去虽说是去了,可张和才实在觉得丢人,灯笼都没打,一路嘟嘟囔囔骂着自己,拎着食盒朝离赘园行。 过了院门,跨进园去,他一路溜边贴着墙根走过,刚要过主屋时,他余光见到门前立了一道白影,吓得他猛打了个哆嗦。 待他站定定睛去看,才认出是裘家总管辽书。 他披着件薄薄外袍,只着单衣站在主屋檐下,头微垂着。月洒在他面上,笼起一层烟幕般的光色,隐他的眉目在雾色之中。 辽书垂首望着地上,一头青丝长落腰畔,双手搁在身侧,手指轻搓着袖口,显出些冷凄来。 张和才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 远远站着,张和才只看了一眼他的侧颜,心里便觉得有些软下去了。 少年人的一张好皮囊,实在是能走遍天下的。 皱了皱眉正要走开,张和才忽听他低低道:“大奶奶,阿贵冷。” “……” 屋中黑着灯,无人应他。 他嗓音凉濯,如水滴砸琴面,轻轻响在夜色中。 他又道:“大奶奶,阿贵的鞋在屋里。” “……” 顿了顿,他又自语般道:“……玉阶好凉啊。” “……” 屋门忽然开了一掌宽,伸出只白莹莹的手,勾着双布鞋搁在地上。那手放下鞋便要收回去,辽书蹲下一把捉住它,紧握在手中。 那只手抽了抽,没能挣脱,便只得将门全打开,现出后面的人来。 裘蓝湘扶门披衣半弯着腰,淡淡道:“辽书。” 辽书并不答,他变蹲为跪,扬起面目来望着裘蓝湘,将她的手死死抓着,抱着她胳膊更朝下拉,抱在怀里。 裘蓝湘垂一垂眼睑,蹲下身抽出胳膊,拍净辽书的双脚,给他将鞋穿上,转身便要关门。 辽书脸上显出一种张和才从没见过的表情,朝前一抢,展臂将裘蓝湘搂进怀里。 裘蓝湘背着身道:“辽书?” “……” 静了静片刻,辽书低声道:“汪叔夜里磨牙,身上有怪味,大奶奶别赶阿贵去和他睡。” 裘蓝湘教他说得笑了一笑。 笑过了,她温声道:“辽书,放开我。” 她语气变了个味,辽书听出来,张和才也听出来了。 辽书慢慢放开她。 裘蓝湘旋身关门,盯住她的双眸,辽书双眉上簇,显出个神佛动容的可怜模样来。 他终而道:“大奶奶,阿贵知错了。” 裘蓝湘关门的手一停。 辽书垂首低声道:“阿贵知错了,以后听您的,只专心伺候您起居,管家里事,不在不该做事时做事,您别赶阿贵出去睡。” 顿了顿,又刻意般道:“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奶奶。” 这句话叫裘蓝湘脸上现了一瞬怒容,可怒方上眉,裘蓝湘却深吸口气,很快将之压下去。 垂了垂眼,她叹了口气,温声道:“辽书。” 辽书立时抬起头来,面上虽淡淡,双眸却亮如拨云现出的星火。 裘蓝湘道:“齐大哥夜里睡得踏实,身都不翻,张伯同我说的,你和他一同睡,想来无事。” 话落轻轻掩起了门。 “……” 迎着门立了片刻,辽书身侧的手紧捏住袖口,默然朝后走去了。 张和才屏息在草影中藏着,待辽书走了才敢悄悄出气。 他一直以为辽书长得这般好,裘家这小娘们做事也还算厚道,脾气应不太坏,二人中该是他吃香的,谁知还能见着今日这一出。 张和才心下震惊不已,又有些幸灾乐祸,又多是同情叹息。 他物伤其类地想,天底下的这些个女子,到底都是长着何等的心肝。怎么个个都是这般模样,面上披着千万种画皮,底子里却都是一样的狠绝,说杀便杀,说走便走。 小世女是,裘蓝湘是,李敛也是。 又想他们这些个从头脏到脚的阉人,是不是也合该就这个命,一生驴一样被求索不得吊着跑,终了闭了眼,也还是一无所得。 又想被/干儿骗光了积蓄的老马,又想庙子里那些老家伙,又想师父原提过的那些位极人臣的大太监。 他们又得着什么了。 想着想着,便觉眼前无光,举世皆暗。 你说他爹当初,怎么就把他切了呢。 他要不是个阉人该多好啊。 他要是个平凡书生,又该多好啊。 便是再穷困,再无所能,也都极好了,因这世上再穷困,再无所能的一个男人,也能堂堂正正地立在那人面前,投个帕子,送只簪的。 谁也不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