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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敢。 他连仅去摸的勇气都无。 深吸气半晌,他慢慢缓过劲头来,直起腰掀开被,欲翻身下床。 视线方一挪转,张和才忽见视野中有红,他骇得梗了梗嗓子,定睛观瞧才发现是香案上绿玉蟾蜍的双眼。 那双红宝石在月光下微微泛光,亮得夺人魂走。 张和才咬牙起身,伋着鞋走过去,一把抓了蟾蜍塞进织锦香袋里,指着它低声道:“明儿你就给我呆里头得了,又红又绿的什么玩意儿,不吉利。” “……” 倒了杯水饮净,张和才转身上榻。 第二日是中秋,府里人丁虽稀,但仍旧请了几桌子客人,开了两三个席,张和才故而又忙了起来。 忙完了上午一整趟,正午伺候王府众人开席,张和才从后厨弄了碗甜羹,寻了个犄角旮旯歇下脚。 举着碗喝了两口,他擦擦汗,手指拉扯衣襟,中衣已尽湿了,水淋淋贴了一层在身上。 张和才走了下神。 他忽然想那皮面具扣在脸上,是否也是这般感觉。 他正想着,视野中乍现出一只手,张和才气息停了一瞬,抬眼一看,发现是夏棠叉腰立在身前。 搁下碗站起身,张和才堆笑道:“小世女,您吃好了?” “唔。”夏棠含糊地一颔首,侧一侧头,道:“张和才,你哪不好?” “啊?”张和才一愣,道:“奴婢、奴婢我好得很,好得很,多谢您挂心。” 夏棠道:“那你怎么叫人给我上了珍馐鹅翅?” 张和才惊道:“怎——厨房给您上了?”话落他扭头,高声叫道:“林子——!” 夏棠抬臂摆了下手,道:“我没吃,让给夜瑜姐了,她那个小伙计爱吃肥的。” 此时不远处张林问声跑来,边跑边道:“哎来了来了,爹我在这儿呢!” 二人俱见他来,不及张和才开口,夏棠朝外打手道:“没你事,我和张和才略讲几句。” 张林看了张和才一眼,见他没话,下了个礼,很快又走去了。 夏棠回过头来道:“张和才,你不大好?” 张和才躬身道:“小世女,真真儿是奴婢该死,实不瞒您,奴婢今儿个这个精神头确实是,确实是不大济,您……。” 夏棠食指指着他,思索一瞬,道:“师父说了,无心之过不必计较,你……下不为例。” 这事可是头一遭,张和才闻言愣了一愣,忙下礼道:“是是,谢小世女宽待。” 伸手拉起他按着坐回去,夏棠又想了一下,道:“你既然实在不好,那我和爹去说一声,叫你晚上歇了,反正不叫堂子,席也早开,按着流水上就是了。” “这使不得啊!” 张和才慌得忙要起身推辞,夏棠的双手却按住他肩头,臂上力若千钧,张和才竟一时无法起身。 “就这么定了。”夏棠道。 “可——” “我说,就这么定了。” 夏棠的语气不容置疑,她落着眼睑俯视着他,眸中露几分收敛着的暴戾,神色中竟有丝现出些他人的影来。 被那神色压住,张和才只得应声道:“……是,全凭您吩咐。” “这就对了。” 放开他,夏棠笑了一笑,又道:“哦对了,你最近见着我师父没?” 张和才心中一咯噔,结巴了一下,道:“没、没见着,久不见了。世女您呢?” 夏棠叹了口气,叉腰道:“我也没,得有六七日不见了。” 她又自语般道:“也不知她去哪了……。” “……” 张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许是李敛离开前见的最后一人。 也是唯一一个知晓她行踪的人。 立在原地,他脑中一片纷乱,许多事来去呼啸。 睁目闭目,张和才只感到自己好似立在深渊之前,朝前看去,路头黑洞洞,深不见底,可若要他回首,他竟又舍不得回首。 张了张口,张和才原想劝夏棠宽心,李敛总会回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世女,奴婢过午……想出府去趟医馆。” 夏棠理所当然道:“哦,行啊,那你吃了午饭便去罢,快去快回。” “是。” 下了个礼,张和才抓了碗躬身退开。 离开没多时夏棠便同夏柳耽讲明了,夏柳耽还派人来问了些他的情况。 在府中又留了两个时辰,待天黑下来,诸事打理得当,很快张和才便回屋拾掇拾掇东西,脱下圆领绸缎的外袍,换了一身粗布青衣,在戊时离府而出。 街上南来北往江湖人众多,张和才走在他们之中只觉心下忐忑,快步徒行去了东大街,他寻了一处空巷角踟蹰许时,再三深吸气,一直腰身,抬脚进了旁侧的酒庄中。 掀帘进去,酒庄中盈盈满满亦是人众,水里走的草上飞的,草莽壮汉门派剑客,众人各据一桌饮酒谈天,人声鼎沸。 张和才进门时谁都没看,目不斜视行至柜前,他敲敲柜台叫道:“掌柜的。” 他的嗓音高而尖细,彰显著身份,无论如何压着,江湖人仍是一听便明。 坐离柜台较近的两桌中有人回头看他,张和才只听得身后嗤笑一声,有人低声蔑道:“老公。” 张和才吞咽一下,腿肚子有点哆嗦,脚趾在靴中扣紧,只做不闻。 掌柜此时从帘后出来,见张和才做这打扮先愣了一愣,旋即笑道:“张老爷,您有指教?” 张和才咳嗽一声道:“掌柜,老白水儿怎么个价儿?” 掌柜堆笑道:“瞧您说的,小店还能收您的银子么?”话落从一侧酒柜中取了坛子倒出一碗,搁在他面前。 张和才盯着碗中酒深深吸口气,一把抓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白酒入口转了两圈,绵软的招呼打过去,假面一撕亮出刀锋,刺穿口舌切开咽喉,一路披荆斩棘杀到腹中,翻江倒海地来去直撞,接着化作了一股气劲。 搁下碗,张和才依靠着这股借来的气劲,从怀中掏了十文搁在柜上,问道:“我打听个事儿。” 掌柜笑收了银子,道:“您言语。” 张和才道:“李七在哪儿?” 他的话方问出口,四下里鼎沸的交谈声霎时削弱不少,半数人都侧了目光无声打量他。 掌柜四下扫了一眼,笑道:“哟,这可说不准,小店得有四五日没见着七娘了,备下的竹叶青都还押着呢。怎么,她和您有过节?” “……”张和才动了动嘴,低喘一声,道:“……没有。” 话落他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中拨出一条窄路,尽量体面地逃了出去。 一出酒庄他便奔了起来,一路跑至侧旁医馆门前,张和才扶着膝喘了口气,感到身上燥热得很。 扯扯领口,他直起腰来,忽感到左侧似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