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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在椅子上,麻绳浇了水,更加牢固,打得结亦是一种江湖人常用的活结,愈挣扎愈紧。赵昔将之前搁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搭在宋舟颈侧,听见他醒来,便颔首道:“的确是口宝剑,只可惜配了低劣之人。”宋舟看清楚眼前状况,也不显怒色,只冷笑道:“你身中寒石散,你以为你能和我耗多久?”赵昔平静道:“赵某自坠崖以来,武功尽毁,双目残疾,本就是苟延残喘。只想着能耗一天便是一天。尽我所力,只要多活那么一刻,便很好了。”第33章林朝宋舟斜睨着他,冷笑道:“我若是你,还不如死了干净。”赵昔道:“所以你不是我。”他剑尖抬了抬,抵着宋舟的下巴道:“我从前有何处对不起你?”宋舟歪着头端详赵昔,毫不在意剑锋划过他养尊处优的皮肤,漫出血珠:“这个么,我仔细想想,也没有哪里对不起我。”赵昔道:“那我是何处挡了你的道,碍了你的事?”宋舟笑道:“不愧是赵大哥,一点即中。”赵昔心里一沉,知道这人立意要杀他,先前一番周旋,便如猫儿戏弄掌中幼鼠一般。哪怕现在被自己捆住,他也清楚赵昔不敢杀他。若不杀他,还有一线生机,若杀了他,自己走出这间屋子,便会被周遭的人拿住,以命偿命。常言道一力降十会,自己如今落到这番境地,还是怪这副孱弱的身体。赵昔想起商洛山中那半年,他无时不刻不在和身上的伤痛做挣扎,断掉的经脉即便重新接上,也因为受损而蜷缩,他每天忍着经脉的剧痛,一遍又一遍的下地行走。几乎击垮他的不是疼痛,而是那种暗无天日的无力感,浑身冷汗摔在地上时,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难道他就要这深山中穷此一生吗?此刻他握着冰凉的剑柄,手心微微地出汗,慢慢地将剑从宋舟的脖子上移开。宋舟双手被缚,却面带笑容地看着他:“这才是明智之选,赵大哥。”赵昔忽然上前一步道:“是么?”说着还未等宋舟反应过来,一只手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将手里备好的东西送了进去。宋舟只觉得舌尖触到些甜味,那物便顺着他的喉道滑了下去。他不禁陡然变色道:“你给我喂的什么!”赵昔身上那几个瓷瓶和纸包,他早趁他昏迷时搜了出来,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他竟留了一手。赵昔笑道:“你这样聪明,自然晓得那是什么。”宋舟面如寒霜道:“你以为你给我下了毒,我还会放你走吗?”赵昔道:“至少你不敢杀我,这毒发作起来,可有些难受啊。”宋舟咬紧了牙,他当然晓得罗浮门的毒术,赵解秋的师父季慈心“圣手”之名满天下,却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位师叔,江湖人称“骨醉”。“骨醉”本是前朝一种极残酷的刑罚,用来形容这个人阴狠毒辣,他的仇敌不仅均被他手刃,而且死得都极为痛苦。他杀敌所用的正是罗浮门内传的毒术。赵昔说完这句话,便将那佩剑归入鞘中,坐在另一张椅子里思考下一步对策。宋舟阴沉着脸看着他,赵昔眼不见心不烦,屋中一时寂静。忽然门外有人扣了两下,两人均是神色一动,宋舟道:“谁?”他只当是手下等候太久,所以扣门来问情况。那人却不答,随后向内一推,将门推开。宋舟见到来人一身游侠装扮,一张面具严严实实将脸盖住,绝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宋舟瞧他手里那柄雪亮的长剑,这是他手下一个得力武卫的佩剑,不由冷笑起来,看了看赵昔:“看来你不只留了一手啊,是我小瞧你了,赵大哥。”赵昔听这人的脚步声极轻,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他却不认得这么一个人,一时心中疑惑,也不则声。那人走过来,停了一会儿,不知在看什么,半晌,赵昔听他将宋舟身上的麻绳割断,随即一声钥匙的轻响,这人走到赵昔身边,替他将手腕上镣铐解开。宋舟挣开麻绳,盯着他道:“你是何人?”想到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只怕外面守着的属下……他几步走到门前,见门外的走廊,卢书生等人都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他心里便沉下去,他武功也不弱,可方才与赵昔周旋之际,竟丝毫未曾听到门外有打斗声,可见这来人是悄无声息地将他一众属下放倒。他生平所见能做到这点的人不过寥寥,且俱都是连他父亲见到都要客气三分的武林前辈。此时若是张岐在他身边,还可应对一二。但自从上次商洛山一行,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张岐起了疑,所以此次前来幽云,故意派张岐去了别处。万万没想到这次埋伏会变成自己身陷险境,这蒙面人若对自己起了杀心,或者赵昔唆使他对自己动手,他可毫无还手之力。赵昔起身,向那人拱手道:“兄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那人站立许久,抓起他的手腕向门外走去。宋舟浑身警惕地站在原地,却见那人并不看他一眼,只拉着赵昔走出房间外。赵昔右手还抓着宋舟的佩剑,那人见了,拿过来向后一掷。宋舟下意识接过,不想这人扔剑时贯了内力,他一接只觉重若千斤,往前踉跄着摔倒在地上,难堪不已。赵昔随这人来到小楼外,听得三两声马蹄响,却是自己和许棠赶路用的两匹马。对方还牢牢地抓着他手腕,赵昔虽觉得这样不好行动,但也挣脱不开,只得问道:“兄台既然救了我,可曾遇到过和我同行的那位年轻人?大约二十不到年纪,嗓音有点粗哑……”那人开口道:“他已经安全了。只是手脚给人刺伤了两处,我让人带他去医馆了。”赵昔点点头,感激道:“兄台萍水相逢却肯施以援手,真乃大义之人。”那人顿住脚,问了一句:“萍水相逢?”赵昔听他的口气,却似从前和自己相熟,自己却毫无印象,便笑道:“我半年前生了场大病,许多事不记得了,兄台若是我从前相熟之人,恕我方才失礼。”那人忽然没了声响,赵昔也不好行动,两人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蒙面,一个目盲,引得来往的行人都投过目光来打量。赵昔觉得这人有些古怪,等了许久,他都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了,忍不住问道:“我们……不走吗?”那人忽然松开他的手腕,道:“我们去医馆。”赵昔凭借脚步声跟着他,问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我们从前是如何认识的?”那人道:“你救过我。”赵昔点点头,笑道:“你亦救了我一命,咱们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