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其他小说 - 【现代/骨科】夏去秋来在线阅读 - 28:蜕变

28:蜕变

    

28:蜕变



    文丨莲七

    连夏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在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心脏还在砰砰砰直跳,靠在门后的他这才想起今晚一整晚都没看过手机了,打开一看,手机里一堆未读的消息。其中有一条还是大征发来的:夏江,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看完这条信息,夏江把手机扔到一边,把脸埋在手臂里。

    初冬的夜晚,人流稀少的小区门后,少女抱膝蹲在拐角处昏暗的路灯下,她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和的自己的青春挥手告别。

    而另一边的夏江无力地靠在门背上,时间倒回到1个多小时前,他拒绝了她。

    和预料中的一样,金纾也知道自己百分之百会被拒绝,不会有其他结果,即便是这样还是想亲口对他说出来,对她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夏江坐在地板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在拒绝她的那一刻心里想到的,念到的,满满的都是秋渚。

    在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哥,秋渚。

    秋渚从KTV生日会上出来的时候,外边的街道上正吹着寒风,今晚没别的地方可去,打了一个电话,便打了部车到杨顺那里。

    把我这里当收容所了?杨顺出来开门的时候这样说道,但还是给他开了门。

    秋渚没心情和回他,进了门,杨顺看到秋渚脸色有些不对劲,也不再多说。

    等秋渚坐到沙发上,细细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竟从没发现,回忆里的很多个场景,如果用视线余光可以看到,金纾每次兴高采烈谈论起自己时,眼神其实并没有在看向自己,现在想起来,她其实都在偷看夏江。

    当然,在夏江眼里那是偷看,但是在外人的眼里那已经再明显不过的注视了。

    下课的时候,金纾要么不喜欢外出,要么走出教室就只站在那个固定位置上,如果不是那个位置就和身边的同学交换,就说教室太闷了,只有站那里能吹到风,其实是为了在两栋楼前空隙偷看上体育课的夏江。

    他从前以为金纾常塞几粒大白兔奶糖到他的书包里,是因为金纾喜欢吃身上常才常带着,其实这些都是送夏江剩下的。

    杨顺走过来,给秋渚递来一杯热水,打断了他的回忆。

    秋渚接过杨顺递来的水,看到他递东西来时相似的手势,便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在生日会上的那一次触碰。肌肤好像记住那股温度,熟悉触感就像一把回忆仓库的钥匙,让那一天在水泥屋子里的记忆再次浮现在了脑海里,他忘不掉,怎么可能会忘掉,他曾经把这些回忆一次又一次的按下去,但它们马上又一次的又浮上来,折磨他的每一根神经。

    各种情绪在身体里面撕扯,分裂,尖叫。

    现在,他疲惫了,他想要缴械投降。

    但是一想到他们的关系,他马上又胆怯了。

    家里。

    夏江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么多爆炸性的消息。

    夏江又翻了一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该怎么办才好呢,不仅仅是因为他刚拒绝了一个姑娘的心意,更是因为拒绝她时他脑袋里想起的全部都是秋渚。想把真心交给他看护,好像天经地义就该那样做,有秋渚在身边的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他都加倍的安心,当秋渚也倚靠他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心满意足

    没有人来告诉他,有这样的念头,想要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应该怎么做才好,自己是否辜负了一个姑娘的一片心意,揣测人心?这些都不是他擅长的。

    他只知道,他的大脑不再受他的控制,脱离原本的轨道越来越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那天晚上,是这个17岁男孩有生以来哭得最难堪的一次,支持的球队输了,他没有哭;被高年级的学长欺负了,他也没哭;被爸妈冤枉的时候,也只是狠狠地抹几把眼泪。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落泪,是为了他一去不返的懵懂时光吗,他的无奈,还是他的终于发现了那潜藏在自己心底某种不一样的情愫,一时间思绪万千。

    在这个夜晚,所有的累计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多年前的那一天。

    大树底下的长凳上,8岁的小金纾两只手不停抹去落下的眼泪,哭得正凶。附近的男孩看到后起了玩心,想要逗逗她,一群人跑到她的跟前大声喊,金纾是爱哭鬼!喊完所有人便一哄而散。

    金纾听到以后,从小声抽泣变成大哭。

    在人散尽了以后,夏江从树后边走了出来,迈着小步子走到女孩的身边,伸出手,摊开手掌,从口袋里抓出一颗已经半融化的奶糖递给给她,这是他唯一的零食,调皮的男孩难得的换了一种说话方式,轻声轻语安慰他说:小金meimei,别哭了。

    别哭了。

    金纾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用一双红肿的双眼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夏江,如果这份感情要追溯源头,那么一切原点都在这三个字之后。

    小金纾点了点头,两根辫子晃了晃,停止了哭泣,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光,哭累了的她从凳子上跳下来,握住夏江伸出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在金纾18岁生日后的那一天之后,和夏江、秋渚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再也回不到懵懂无知的从前了。

    刚好和金纾的生日时许下的三人以后也能永远在一起的愿望背道而驰。

    夏江今天没有来学校,座位空空如也。

    秋渚跑到夏江班主任那里跟老师解释,夏江今天身体不舒服,来帮他请一天假。这次的事,秋渚心里一边担心夏江,另一边也在担心金纾,两头不放心。今天不用去田老师家练琴,打算放学后就早早回到家。

    夏江从昨晚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吃饭,秋渚敲门也不见答应,推门进去一看,夏江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秋渚看他的样子不对劲,一摸额头才发在发低烧。

    有点烧,等下我拿体温计给你量一量。

    夏江翻了个身:等一下会自己好起来的,不用管我。

    在原则性问题上,秋渚对他的反对充耳不闻,还是去拿了体温针。

    今天不是周末,但接到班主任电话后的mama还是想办法和同事调了班,火急火燎赶上最后一班车回到了家,提着包进门边换鞋边问秋渚是什么回事:你弟弟怎么了,也不回我消息。正说着,就进到夏江的房间里。

    夏江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一声不吭的。

    怎么样了,身体不舒服?

    我都说没事了,睡一觉就好。

    谁说没事,你还在发烫,哎哟,这么烫,我给你拿湿毛巾来。

    mama还以为夏江是高三学习太累了才累到了,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给他熬了猪肚粥,粥好后还端了一个菜送到房间,看着他吃完才放心离开。

    到了晚上,经过mama一整天的悉心照顾,还有缓冲,夏江人看起来好了一些。

    一天的时间不长,但是夏江感觉自己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了好多从前的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秋渚来到房间看夏江,没头没脑地抛下一句:她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末了,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感情的事没有对错。

    夏江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回答了一个简短的嗯字。

    夏江看着秋渚消失的背影,回想起不久之前他落在自己掌心里的那枚吻,想到自己脑子里变成一团乱麻。

    他确定这份感情归属于爱,但仅仅用喜欢来定义未免太狭窄,因为它早已超过喜欢的范畴,那是一大堆混乱不堪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包含了远比喜欢更深刻的意识在其中,搅得他的心一刻也不能安生。

    mama总是能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很会替人着想。

    秋渚不会照顾人,这次幸好有mama回来,犹豫了好几次,才用低一级音量对mama说:真不知道少了你,我们两个会变成什么样。

    mama停下手里正叠着的衣服,看着秋渚说:不止是你们需要我,mama也需要你们俩啊,无论mama在外边有多累,多苦,只要回到家一看到你们兄弟俩,看到你们俩兄弟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mama就觉得,再怎么累都是值得的。

    缺失了中间的几年,秋渚和mama不如夏江和mama那样亲,在他看来,mama看起来比没有小时候那样年轻、漂亮了,一段时间不见脸上好像又多了几道皱纹。她为了这个家cao劳了太多,她有了什么愿望,他又怎么能忍心去干涉呢。

    mama明天还有班要上,夏江看起来也好多了,交代完注意的事情就连夜赶回去了。

    秋渚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想着夏江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为了金纾的事情烦恼,也在床上睡不着。

    他终于清晰地发现,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们一起玩到大的金纾。真实想法有些残忍,自己竟然在嫉妒金纾能坦白自己的心意,而自己只能独自烦恼。

    秋渚忽然好恨自己竟然会有这样自私的想法。

    而与秋渚一墙之隔的夏江拿开蒙住头的被子,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也在那一天晚上的眼泪里,察觉出自己对秋渚抱有的不一样的感情。秋渚他一定是先他一步发现了什么,才在纠结后选择压在心里,才刻意的跟他保持距离。

    他又想起秋渚那句,感情是没有对错的。

    谁能来回答他,真的没有吗?

    夏江第二天就回到了学校。

    才一天没来,桌面上的试卷就铺得满满当当,看不到桌面。

    夏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时,生物老师在上面讲解真题试卷,用颤抖的声音一再强调这些都是考试热点!上面这些题型,高考经常考到的,一定要熟悉解题思路。大部分同学没怎么见过老师这个阵势,吓得一愣一愣的,都在认真做笔记。

    坐在最后一排的夏江无精打采的靠在墙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下课就趴在课桌上,就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

    大征偶尔回头望一眼他,看到也只是无奈的叹叹气。

    等慢慢摸清杨顺的作息、地址、路线这些信息以后,廖成毅最近一有空就跑来纠缠他。

    就连杨顺中午出来吃饭的时间,廖成毅也跟在他屁股后面,同路的同事看到都知趣的让开。廖成毅特意坐他旁边,小声催促道: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别假装忘了。

    杨顺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你和那个臭小子睡过了吗?

    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杨顺回过头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敢再多说一句,我手里这杯水就倒你脸上。

    已经到了。

    廖成毅走了,点的菜来了,杨顺吃自己的,没理他。

    时过境迁的爱还配被称为爱吗,在问那个人之前,杨顺想先问自己。

    晚上下了晚自修,天气越来越冷,早晚时分的小城都被一层晨雾掩埋起来,看不清方向。

    回家的路上,秋渚帮覃一诚背着他那把大提琴,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手指冻得僵硬,犹豫着到底要选择哪一个,面对贩卖机里众多选项,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才好,他眼睛盯得出神,略一思考,嘴边呵出一口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