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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华国最北的雪国城市,初春亦在飘雪,拖着行李箱下了飞机,远远见到几人正朝我走来,我笑了笑,伸手接住雪花,如梦似幻,似无用的逃亡,和无望的自由。
一点也不惊讶他这样快就能找到我,游轮事件并没有抑制住他的势力,反而愈发膨胀,至无法琢磨的地步。
我被送到那栋熟悉的公寓,一天一夜后,兄长推门带着满身的寒气抱住我,满头满肩的雪,扑簌簌掉落,消融在我的体温,印下一个个湿痕。
我哆嗦了下,他感知到,立刻松开我,眼下黑青,想必吃了劣质迷药的苦,拇指摩挲我的脸颊,他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对不起,很冷吧?
我想冷的人是他,不然他的手怎么一直在颤抖。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凝睇他,我只是想再滑一次雪。
他把我的掌心贴在脸侧,眼眶因奔波而泛红: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不怪你。
糊涂的人最幸福,他刻意忽略饭菜中的药,捆住手脚的绳,最后连自己也骗过去,而我,实在没有什么再能骗自己,所以短暂清醒,做个了结。
我们第二次来到滑雪场,负责人早早为我们铺好软垫,游客三两,我望着高高的雪坡,再次感到命运的戏弄。
无论如何努力,结局都是一样,没人会得到幸福。
我微微一笑,从坡顶滑下,风略过耳畔,传来远方松树簌簌抖落冬雪,候鸟破风春归,湖水渐融的声音,我慢慢松开滑雪手杖,闭眸,自杀式滚落。
真疼。
温热的血汩汩从下身流淌而出,我忍痛伸手去摸,阳光下,满手殷红,我痴痴笑着:没了,孩子没了
这时,上坡俯冲而来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唤我:眠眠!
好陌生的名字。
他小心翼翼把我搂在怀中,眼泪噼里啪啦掉在我脸上,周围的人都吓坏了,急忙打急救电话。
呜,眠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他全程陪伴我,握着我的手急得团团转,我迷惑地看着他,这人是谁?有这副皮囊的人绝不会哭成这样。
病床床头摆着一瓶花,暖气过盛,烧得它掉了一片花瓣,醒来时,兄长正支着下巴趴在床头,头一点一点。
我抽回手,冷静盯着他。
他惊醒,先是高兴地看着我,下一秒嘴一瘪,眼里含了两滴热泪:眠眠你终于醒了,渴不渴,饿不饿呀?
我上下打量他,忽然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他措手不及,捂着脸,委屈地瞪大眼,随后呜呜哭起来。
不是兄长。
我呐呐道:怎么又回来了,他还会想方设法杀了你的
不会的,不会的,周朗轻轻搂住我的腰,埋在我胸前哭,一会儿我的胸口就湿了,误会解开了,而且你也接受了他,我们没有理由再争。
他昂起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亮晶晶的眼泪鼻涕,额角还留有跌撞的青肿。
哦,共存,我缓缓躺回靠垫,那我便可笑地成为他们共同的战利品。
雪不再下了,天也黑了,我觉得浑身都疼,他还非要跟我挤一张床,贴在我身后,紧紧挨着我,像小狗一样:你瘦了好多,眠眠,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我说:很好,好极了,比你对我还好。
好了,肩头也湿了。
骗人,他吸鼻子,要是对你好,你干嘛还还
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清楚,我有几分阿Q般的报复的快感,问他医生有没有告诉他,我到底怎么了。
他摇头,懵懂无辜的样子。
他不知道,兄长却知道,一个下午,他突然出现,很奇怪,他没有发火,握住我的手,神色疲惫道:到底为什么,你要这样作践自己?
他不解的样子令我大笑出声,我恶毒地宣告:还不明白吗,我不会生下你的孽种,我情愿亲自了结!
他先是茫然,随后剧烈喘息,眸中满是痛心疼惜,他上前来,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抱紧,对不起,希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卸力,无意识落下泪来。
医护人员和他们很小心地不在我面前提起任何有关流产的事,偶尔出门散步,才会从路人嘴里提起当时的事。
听说了吗,前几天滑雪场有人自杀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吓死人,不过幸好没什么事,不像前几年,有个孕妇才可怜,孩子都没了
大约我真的习惯了,能从脚步,呼吸分辨出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他走过来,牵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领着我回病房。
我们在北边呆了段日子,人们热情大方,自然风景磅礴大气,我的身体也很神奇地快速愈合,以至于完全不像流产,我的心情好了不少,至少有闲心站在楼上指挥楼下的周朗给雪人添砖加瓦。
左一点,歪了,再右一点,不行,还是挪回去
这样?这样呢?那这样?
待我点头,他立马消失,咚咚咚几声,已经窜来楼上,脱去湿外套,抱住我,用冻得通红的鼻尖蹭我的脸颊,我推他的脸,直至变形。
我哪有这么容易死嘛,都是配合他演戏,夜里,他毫不避讳讨论起这件事,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我可是主人格!
蠢货。我冷冷道。
他不高兴就来堵我的嘴,害得我像被狗舔。
某天早晨,我被胸前瘙痒弄醒,居然是他在吸我奶,我呻吟一声,要推开,就摸到他一脸泪,他抱紧我不撒手:眠眠,你别不要我了,我很乖的。
如果他的手指没有挑开内裤,这副可怜样子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嗷!
一脚踹在他腰上。
他眼泪朦胧,抽抽搭搭: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对我就这样?我第一次可是给了你的,你要对我负责。他,他有未婚妻。他还亲过别人,他脏!你还要他
我扯平衣服:他的嘴不就是你的嘴。
他似乎被这惊天噩耗惊呆,张大嘴,半晌回过神竟是扑来用舌头吮吸我的,含含糊糊道:那你把我弄干净。
飞机穿过深厚云层,一眼望下去,没有底没有边,宛如我不知走向的人生。
回到B市,他们安排我见心理医生。
我没病。
周朗还肯哄我,说只是疏解情绪,兄长则直接请医生到家里来,就在我的房间问诊。
周小姐,请别这样抗拒,我只是受周先生所托来和你聊天,听他说你最近不太开心,这位自称钱医生的女人和我面对面坐着,放轻松,当作普通的聊天好吗?
她自我介绍了很多,她是S市人,在B市读完书后,留在B市工作,前天刚和同居三年的男友分手,原因是他另寻良人。
我很伤心,我不明白是否我不够优秀。她搅弄咖啡。
听了半天没有说话的我忽而有些话要说,是不知何时埋在心底的怨怼,或许男人都这样,他们没有耐心,不愿等待,不值得你付出。
钱医生眼睛一亮,停住搅拌的动作:哦?周小姐何出此言?
我看了眼她,没礼貌地忽略。
高薪为好涵养保驾护航,她时常找我聊天,怪就怪我曾为了抹杀周朗,读了不少心理学书籍,她企图以高频接触和轻松氛围的聊天,降低我的心理防线。
直到某天,钱医生仍要一无所获时,楼下花园中,兄长移植的桃花开了,小小一朵,风一吹,就落到地上。
我扭头看得入迷,被她乘虚而入:周小姐喜欢桃花?
嗯,我在开满桃花的地方长大。
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可以说给我听吗?
我真的陷入沉思,很久没有这样清明,画纸铺陈般,景色在我眼前渲染。
灰白的水泥墙壁,砖红的房顶,嘈杂的街头,还有连绵的山头上,漫山遍野一齐盛开的桃花。
我几乎要伸手去抓,忽而脑袋一阵刺痛,春日暄和,粉色花瓣飘零,似风似雨,当中有个少年对我笑。
是谁?
那天的问诊到此结束,我在卧室注视桃花直到天黑。
门呼啦被推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应该是为今日有进展而开心,蹲下身,下巴放在我膝盖上,眼睛眨呀眨。
为了履行共生的契约,他不得不学习兄长,兢兢业业守在公司,在外还崩得住一张脸,到家就不行了,亲自把俊脸送到我掌心,任我捏圆搓扁。
我因为见心理医生的事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现下也不例外,看也不看他,他着急了就讨好地喊我:眠眠
见我不为所动,他豁地起身,把我压在床榻,恶形恶状道:我今天也生着气呢,那幅裸画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戴着我送的宝石,让他给你画画?
我轻飘飘说了句我乐意。
气得他在我脸上咬了一口,疼得我嘶一声,骂道:你是狗吗?
他舔了舔我脸颊的牙印,慢慢变成一个个吻,从脖子到胸前,再到下面,含住我的花核吮一下,又亲一下,我绷紧小腿,不让自己叫出来。
他哼哼唧唧道:对啊,我就是狗,我还要跟别的狗打架,让你只有我一条小狗。
性事了了,他温顺低头,在我眼角落下一吻,在他有节奏的拍背中,我安心睡去。
钱医生是个尽职且经验丰富的咨询师,这一次她带我外出,去到农庄的桃林,与我所描述的镇子没有差别。
席地而坐,我深吸一口气,郁躁散去,甚至有闲情逸致环顾四周,林中静静,偶有鸟啼,我渐渐放下戒备,倚在树干假寐。
周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睁眼。
这片桃林十分原生态,树干树枝上遍布斑驳如霉点的虫卵,我是见惯了,但钱医生僵直背脊强忍恶心,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大哥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陪我来这儿演戏?她想不到我一张口就如此蔑视,一时愣住,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下巴抵在蜷起的膝盖,我慢悠悠道:我告诉你,你能把我带出来,仅仅是因为我想出来,我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心理有病。
既然摊开了,她索性抛却技巧,直白道:如今社会,谁心理没点病,压力抑郁焦躁等等,倘若全凭自己感受,医生皆可下岗。
我直视她的眼,有点咄咄逼人,好,退一步讲,我确有心理疾病,那么请问周先生是否将我为何变成这样的前因后果告知你?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立刻另辟蹊径,一字一句砸来:我虽无法得知所有,但虚张声势用尖锐包裹自己的你,心底却有这样一片净土,是否因为你曾被人背叛,因而不愿直面现实?
我们的争锋相对出现破绽,我首先别开脸,死死盯着地上的花瓣,极力否认:没有!
她乘胜追击:你在害怕什么?你与谁路过灰白墙壁,与谁攀上砖红房顶,又是与谁穿过嘈杂人群,在桃林相见?
闭嘴!我怒目而视,不知为什么眼眶酸涩,脑海中浮现之前见过的隐约的少年的影子。
不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我们不欢而散,临走前她对我说:你看,你有不愿面对的恐惧,这还不叫心病吗?
她好像要连根带土从我心里拔出什么,对此我惴惴不安,央求兄长停止治疗,我对他说了很多软话,我说求求你大哥,我以后会很听话,但他不为所动,吻了吻我沾泪的睫毛,就要哄我睡觉。
我像被宠坏的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生气,砸碎了花瓶,推倒了书桌,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哭泣,兄长过来抱住我:对不起,希希,这没办法停止,提些别的要求好吗?
我说周末去赛车,他同意了。
可到了那一天,我准备好去找他,他却在开会,我等了他一个小时,面对我的质问,他显得很诧异,似乎将我们的约定忘光。
这件事过后,再面诊,他都会陪在一旁施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起钱医生的问题:你问我在那里有没有朋友?自然是有的,我想想
触发到记忆深处的开关,我想起悠久的往事。
那天我在抓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