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头晕目眩
3 头晕目眩
这个年过去得格外平淡。 那天和方炎吵了一架,他反倒变好了些,既没有再继续咄咄逼问他那些一厢情愿的幻想,也没有在方灏面前摆过脸色。 单宁的日子淡淡过着,律师正放春节假期,她无意在这种时候打扰,一直等到初七,才发邮件过去,委托他拟好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要准备着,等下次方炎再犯浑,她别无选择。 元宵节方炎又不在家,她不问他去哪,带着小灏回了母亲家。母亲一个人住着孤单,多些陪伴总是好的。 没想到单烨也在,他开的门,围着围裙,盯着她看了两秒,俯身摸了摸方灏的头。 满两岁了。 是,哥。 他干脆取了围裙攥在手里,抱起方灏,侧身不经意一问:现在抱着小灏,吃力吗。 还抱得动,只是不能太久。 单宁脱去外套,双手在腰间擦了几下,显得有些局促。没有心理预期诧然见到单烨的时候,她总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和见了一个严格的长辈一样,拘束得慌。 方灏咿咿笑着,手乖乖搭在舅舅的胸口。他的性格有些内敛,单宁总把这个归咎到她和方炎的婚姻状态上,她和他的糟心事影响了方灏。 哥,我去做,你休息吧。 她伸手想要围裙,单烨抬眼瞧着她,没撒手。 还是我来,你的裙子沾了油污不好。 单宁愣了愣,才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穿着,她穿着保暖精致的裙子,哥穿着朴实的灰裤子和白体恤,价值上大概差了许多倍。 单烨主动靠近,将方灏转到她怀里,坐。 妈出去买酱油了,说顺便给去那个小姑娘送点元宵,她一个人住。 哦,好。 单宁拿起橘子剥着,一边问:哥是去见过那个小姑娘了吗,多大了啊? 单烨系围裙的动作缓了,随即加快,没见过,听说,二十一岁。 那比哥小八岁确实是小姑娘。 八岁,算差很多吗。单烨盯着锅底窜出的火,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思绪,随口问。 也不算多吧,有的女孩喜欢哥这样的成熟男人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想想你高中谈过恋爱,不过标准可能不一样了,哥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厨房里久久没有回话,单宁扭头往门口看,哥? 她担心自己问过了线,单烨从没跟她敞开心扉聊过这些私密话题,也许他很排斥和她聊这样的话题,她不知道,也不能确定。 哥不想说没事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好客气疏离的话,带着些许忐忑的意味,落进耳朵里,单烨短暂地闭上眼睛,灶火在眼底继续静默跳着,烤的明明是锅底,他的心脏却泛着灼疼。 煎熬在两人之间流窜,最后,他勉强勾了勾唇,解放了彼此。 小三四岁的女生合适我一些。 他说不出喜欢,思前想后,合适最为合适。 嗯 单宁终于松下这口气,也不在意他的答案了,庆幸着他没有感到冒犯。兄妹间归为沉默。 门响了,李美淑进了客厅才发现自己手上没带酱油,拍着腰杆说给忘了,随即看见小灏,忙亲热地去抱他,逗着他。 妈,我去买吧。 单宁撇下橘子,逃也似的穿上外套出了门。 街上的空气又干又冷,她缩了缩肩膀,推开了小区开了十几年的小杂货店。 店里的摆设和商品都变了很多,老板还是同一个,从小见到大的,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感,笑着给她指了在促销的好酱油。 单宁走到货架前,垂下了头,货架的最底下摆着些小零食,有种扁扁的彩色糖果还是以前的模样。 她突然有点难受,蹙着眉。 她和他多年不亲近,好像已经把疏远刻了他们的骨子里。单宁悲哀地找不到一切开始的原因,单烨初中的时候一个正常开朗的少年,也会开怀大笑,骑自行车载着她上下学,绕路去她喜欢的包子铺 那样的哥哥只剩下一层朦胧的回忆。后来单烨上了高中,第一年,学习就成绩一跃进了全年级前列,受到无数嘉奖,父亲教育他要谦逊,他的笑容随着嘉奖声逐渐收敛。 他变成了她敬仰的榜样,而不是可以随意亲近玩笑打闹的哥哥。他比她大三岁,高中生涯大部分业余时间都选择不和她待在一起,高三那年更是,他们之间的气氛格外紧张,单烨来敲她的门也会只是过问她作业和考试情况。 她会僵硬地站着,把手背到背后,不停地扣着手指,谨慎地接受他的检查,紧张到心脏砰砰狂跳,比被老师抽背课文还要紧张十倍。 每回他翻过她的作业,一一指出她的错误,并不会苛责她的粗心,但那根严厉的手指会在卷子上那个空格处停留格外长的时间,一种悄无声息的提醒,甚至似乎是警告,单宁抿着唇点头,呼吸都慢了。 等检查完毕,她会等他走了,关上门,再长长地呼气,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吊灯,思考如何能变得和哥哥一样优秀,她的数学题他一看就知道她对错与否 她急匆匆抱着酱油往回走,进了家门,望见青年单烨的身影,立即停止胡思乱想。 哥,现在用得上酱油吗? 单烨扭身,拿走她手上的酱油,嗯。小宁,可以端菜了。 好。 她的心酸都收了起来,一道一道往餐桌上运着单烨做的菜。 她没注意到,每当她端起一盘菜,身旁的人的眼神都会分去些,瞥着她的手,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这些盘子的边缘都很宽,足够安全,不会烫到手。 他无话可说。 那份离婚协议书在单宁的公文包里存了三个多月,立夏那天她想换一个新的公文包,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纸张的边角已经有点皱了,她想了想,把协议书放进了碎纸机,碎成了碎片。 方炎这几个月没犯过混,格外得安静,应该跟她很少去陪晏由有关。他还是很介意自己靠近晏随,明里暗里都在注意着,尽管她和他之间清白到不能再清白。她还是晏随的未婚妻的时候,任何暧昧都被他提早掐断了,他说让她可以找别人,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被方炎弄得伤心的时候,单宁会极端地想会不会就是晏随这句话的错。因为这句话,她才放下了未婚妻的身份,阴差阳错遇到了方炎,在他猛烈的花言巧语式的追求下陷入了的迷惘,毁了晏家的婚约,嫁给了他,从此困在了方家。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她除了自己,谁也不怪。 晚上方炎来接她,从后座拿一束新鲜的小苍兰递到她怀里,笑着:立夏快乐,老婆。 谢谢 她低头嗅着小苍兰的香气,脸上绽开一点点放松的笑容,她很久没有给过他这样的笑脸,方炎格外兴奋,俯身给了她一个深吻,灵活的舌头熟练地挑逗着她,直到她呼吸苦难,败下阵来。 他摸着她的脸颊,痴迷于她的美丽和温柔的眼神,说话带着哄,想吃什么,我订了法餐,不喜欢可以吃别的,宝贝喜欢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单宁垂下眼睫,法餐就很好。 方炎又亲了她一口,吻在她的唇角,就知道老婆是好脾气,什么也不拒绝。 她推推他,抿着唇,眼神飘忽。方炎喜欢看她这样,很纯情很漂亮,就像回到了他追她的那个时候,她还是处女,第一次跟他做,吓坏了,脸色由红吓白,僵硬而害怕地抓着他的手臂,发着抖,让他温柔一点。 那是他对她最温柔的一次。 单宁的父亲去世前是A城呼风唤雨的市长,哥哥是政坛亮眼的新秀,母亲也是荣耀将门后代。从小就被保护着,长大以后也要好生娇养在温室里,受不得一点点伤害的乖乖淑女,说的就是单宁这样的女人。 至少,她在他眼里就只是这副样子。 他们的晚餐进行得很愉快。方炎是个甩手的富二代,基本不工作,所有两人聊天的时候,他会着重问她的工作,她外面的生活,竭力表现出愿意了解她,很有耐心的样子。单宁很吃这一套。 单宁提到她的升职,方炎便举起酒杯庆贺。 想要什么礼物告诉我。 不用,上个月的事情了。 方炎皱眉,坚持说要给她买什么,单宁没接话,转了个话题继续聊着,一直到回到家两人也没停下来,小灏哒哒跑到他们脚边缠着两人要抱要玩,话题才停下来。 保姆刚喂了他饭,现在精神好,拿着玩具在院子里到处跑,拉着单宁也一起走起来。 一家三口的笑声填满了院子,方炎今天是个有担当的丈夫,陪着妻子陪着孩子,全然没有了之前指着她鼻子骂的烂样子。单宁的心情很好,回到卧室没有拒绝他的zuoai请求,最后他哄着她,我们再生一个宝宝,老婆 单宁拒绝,他便不依不饶,求着非要一个,在她还没同意的时候便取了避孕套把jingye射进她的身体里,他摁住她的肩,吻住她的唇,缠绵地吻。 老婆,我们再生一个女孩,和你一样漂亮,让我好好宠着,省得我羡慕晏随那个狗东西。 单宁眯眼对着他的桃花眼,没能开口拒绝。 第二天,拿着避孕药,她迟迟没吃,犹豫再三,闭着眼睛吞服。剩下的药,被藏进了客卧。 夫妻二人又恢复了往年的甜蜜,单宁明显感觉到方灏的情绪也受了感染,变得很活泼,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每天眉开眼笑的,模样长得越来越周正,倒是有点像 哥哥的样子。 外甥像舅舅,她是相信这话的。 六一儿童节当天单宁和方炎约好了,要带小灏和晏随的女儿晏由一起去迪士尼乐园,她为此费了些力气才把方炎哄好。 晏由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毕竟在名誉上亏欠了晏随,他抱着晏由到家里来,她没办法不关心那个可爱嘴甜的孩子。 可是临出发前,方炎又不见了人影。她激动的心一下子凉了三分,习惯他的突然失联,照例等他,等到十点没等到,才让司机发车。她给他留了消息如果你还想来,可以来找我们。 她一个人带两个两三岁的小孩子有些困难,所以带着保姆和两名保镖全程跟着帮忙,晏由调皮一些,经常不留神,她就会拉着小灏往人堆里扎,单宁顶着烈日和无边无际的人群,一边叹气一边无奈摇头。 不过幸好,两个小家伙玩得都很尽兴,一直玩到太阳快落山才被她拉着往回走,上了车还一直兴致勃勃地玩闹。晏由长得又乖又美,一口一个小宁阿姨叫得很是亲热,两个小宝宝纯洁得像天使,她虽然累,也能由衷地笑出来。 她不至于为了方炎茶饭不思。三个人中途停下,在麦当劳吃了薯条,她才把晏由送回晏家。 晏随是晏家唯一的继承人,A城商圈最有名气的新贵,做生意的手段一直既毒辣又不缺圆滑,这几年独来独往。他对她一直很客气算得上有礼,接过自己的女儿,没有邀请她进去坐一坐。 他们之间的过往本就尴尬,方炎又万分介意,她也不想多留。回去的路上,她胡思乱想起些往事,甚至还琢磨到了晏由的母亲,就是不愿意去想方炎。 他依旧没有回音,大概今晚又不会回家了。 车刚停在方家门口,突然从旁边的小花坛里冲出一个女人,女人拦住车,让车上的人下来。 女人穿着艳丽的裙子,背着价值不菲但和这身裙子极其不搭配的包。 她身形摇摆,很不耐烦,大声冲着单宁喊:单小姐是的吧?方炎欠我一百万,他不给,我只能来找他的老婆要。 什么一百万? 呵呵,嫖资,嫖资懂的哇?方炎一年白嫖老娘十次,说什么喜欢我,现在富二代不喜欢给钱找乐子了,喜欢哄骗女人白嫖了哇?!有没有天理的哇 女人仰头翻着白眼,单宁感觉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