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零陆章 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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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燕衡和冯栀坐包厢优待坐,福安和另两长随还有司机阿贵都守在蓝绒帘子外。“香烟、杏脯、五香蚕豆和粽子糖,还有云片糕龙须酥。”伙计提着篮子巡回兜售,看见福安殷勤地哈腰:“你家老爷太太不来点麽,看戏更有味道喛!”恰有另个伙计来问要吃甚麽茶,福安让他们等着,稍刻回来,五指齐伸略弯曲似花瓣,茶伙计意会是要菊花,称声谢您转身走了。福安朝另个伙计道:“一包哈德门,一袋杏脯一袋粽子糖。”戏院里邀来的红角正式亮嗓前,都会有开场戏调动众听客的性致,一个倌人扮成小旦做纺棉花状,嘴里唱:“姐在房中哭,姐在房中哭,哭来哭去哭她的丈夫,为什么真真哭,为什么真真哭,怕的是她丈夫卖了屁股,哎呀呀。”旁有个丑角白:“咦,我在外头卖了屁股,她怎麽晓得的?”场下场上都哄笑成一团儿。又上来一对倌儿唱庙会,嗯嗯啊啊唱几句,其中个便解开襟扣,露出绣鸳鸯戏水的红肚兜,映出雪般的肌肤,一任另个扮王三公子的戏子揉弄胸前乳儿。冯栀从前听说过戏院会唱yin粉戏吸引众生,却原来这般地有伤风化,她拈一颗杏脯吃,又斜目睃常燕衡,见他边喝着茶,边看得津津有味,捺不住嘲讽道:“二老爷,台上的戏就那般的好看?”常燕衡“哦”了一声:“好看麽?”从口袋里取出玳瑁眼镜欲要戴上,冯栀悟过神来,连忙按住他的手:“其实一点都不好看!”“那就不看!”常燕衡答应着,反要握住她的手,冯栀迅速抽回,佯装拿粽子糖,却又觉得有趣,别过脸噗嗤抿嘴笑了。常燕衡见她露出久违的娇俏模样,心底也高兴,撕开哈德门烟盒一角,才要掂一根出来抽,就听冯栀低声道:“二老爷现烟抽得凶呢,妮妮闻不了烟味儿,你若能戒就戒了罢!总是对身体好的。”常燕衡把烟又塞回去丢圆桌上,这两年官场虽得意,感情却很失意,苦闷时抽烟变成常态,但现在倒底不一样,阿栀和妮妮已回到他的身边遂颌首淡笑:“嗯,是要戒掉。”冯栀抿唇不说话,往戏台看去,梅先生终于出场了,唱得是一出。才听杜丽娘端坐妆台前让春香给她梳头,悠悠唱道:"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福安凑近常燕衡耳边嘀咕两句,常燕衡朝冯栀道:“我出去一下,有个朋友。”冯栀点头,她听戏正听出味儿,并不在意,直到游园一折唱罢,还不见人回来,不自觉间一壶菊花茶都被她饮尽,便想要小解,起身掀起帘子就见常燕衡和个着锦衣的男子背身站在窗前说话,福安把云片糕嚼两下咽进肚里,近前问冯栀怎出来了?冯栀支支吾吾:“找公共厕所呢。”福安道我带你去,两人绕过曲窄走廊再上二楼,他指着尽头说:“你走到底就是,我不便跟着,就在这里等候。”这戏院里女厕主为达官显贵们的太太服务,顺溜摆放三只高脚马桶,中间用层木板隔开,倒也清理的干净,洗手台挂着大镜子,搁着香肥皂和一沓棉白纸,烧着檀香褪味。冯栀走到最里一个,掀起木盖坐下去,不一会儿听到有高跟鞋踩地声,嘴里哼着曲调。她整好旗袍去洗手,从镜子里看见那女人扯着袍钗也凑过来,打扮的十分妖娆,便往旁边让了让,女人很跋扈,不客气地把她挤到一边,慢腾腾地搓揉肥皂,冯栀打量她通身的珠翠,并不愿多惹事,索性让她,等候在一边。女人抓起纸揉了揉扔在地上,再拿着口红凑近镜子在嘴唇上精描细绘。冯栀继续洗手,去捏纸时,恰女人半斜下肩膀,两相碰了正着,拿口红的手一歪,涂出了唇外,立刻横眉竖眼地骂起来:“臭女人,眼睛瞎啦!没看见我在化妆麽!”冯栀冷声道:“我可没瞎,倒是你一次、两次的目中无人。”那女人扔掉口红,扬手就朝她面庞打来,冯栀一把握住她的细腕:“你太弱了,我可不好惹。”顺势一推一松,女人朝后趔趄两步,大声道:“你等着,有的你后悔!”转身气冲冲地走了。冯栀略站了站,吐口气,才走出门,抬起头往前望,复又迅速闪回门内,面庞血色已是全无,真是冤家路窄,青云帮的人站在楼梯口,那女人冲着个男人又是跺脚又是捶胸,显然是在告状,而那男人,纵是两年没见过了,却依旧被她一眼就认出来,王金龙,那个残酷暴戾的上海滩流氓头子,如梦魇般存在她的记忆里。冯栀用手抚着怦怦乱跳的心,在女厕里走来走去,该如何是好!该怎麽办呢!若出去必定被他们逮个正着,若不出去,也难保他们不会闯进来,有喊救命的机会吗?就怕他们出手把她打晕,他们是甚麽都能干出来的。四处找着可防身东西,如木棍扫帚之类,并没有。一股子绝望如潮水袭涌全身,她又成为一只困在笼中的小兽,束手无策,走投无路。似乎有脚步声,原以为是自己的,便顿住不动,但那声音还在,也不是太太们踩高跟鞋的哒哒声,是男人穿的皮鞋声,厚底,走起来噗噗地,愈近愈沉重,她只有抓起那块肥皂紧攥手心里,瞪圆双目死死盯着门口,她看见他的同时,亦听得他低沉道:“阿栀,是我。”是常燕衡,他竟然找到这里来。她一直没有想过他会来救她,是不能想,不敢想,怕再给自己希望,怕破灭时那不可承受之重,简直比死还要痛苦。手里的肥皂“啪”一声滑落在地,她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他的怀里,搂紧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耳根,两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把他的下巴都沾湿了。常燕衡很感觉到她吓得不轻,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抬起大手轻抚她的脊背,温和的安慰:“不怕啊,我在这里!”第壹零柒章同僚议第壹零柒章同僚议常燕衡脱下马褂罩在冯栀肩膀上搂着她往外走,福安冲在前面,朝迎来堵路的厉声叱喝:“是吃熊心豹胆麽!敢阻常部长的去路!”众人听了不敢妄动,退让一边,很快与王金龙打个照面,他倚着栏杆,手指挟根雪茄,傍在身侧的十姨太满面娇屈,轻揉着手腕:“就是她,把我这里捏的痛呀,她还要打我呢!”新纳不久的十姨太正当宠。王金龙认出常燕衡,两年前逼得他拱手让出十六铺和吴淞码头的管辖权,方才放他一马,堪堪保住青云帮的江湖地位,却也元气大伤。对这个人,他心底有多恨,就有多怕。瞟过常燕衡护住的女人,面庞隐埋在其胸膛,看不甚清楚,不过露出的膀子很白,是个雪美人。他鼻孔里哼嗤两声,状似半真半假的玩笑:“原来是常先生!你欺负我算罢,连你的女人也来欺负我的姨太太!”常燕衡也笑了笑:“龙爷连自己女人是甚麽货色都摸不透麽!”他又淡道:“我太太今日受足惊吓,我们之间的帐可要重新清算了。”王金龙目光闪烁,想也不想反手就扇了十姨太一个耳光,顿时打得她面颊紫胀,唇角滴血,再朝常燕衡拱手作个揖:“女人不懂事,还请常先生大人大量不计较。”常燕衡并不理他,搂住冯栀的手紧了紧,头也不回地径自下楼。这戏再难继续看下去,两人回到车里,冯栀推开他的怀抱,扭身靠着车窗只往外看,她脑里一片乱哄哄,还无法从初见王金龙的巨大惊恐中抽离出来,常燕衡知道她此时很需要独处,便不多语,一路沉默地回到公馆门前,佣仆过来开车门,一面禀报道:“王先生、翁先生还有陆先生在书房等着老爷。”“甚麽时候来的?”常燕衡下车问。“有一会了。”佣仆答。冯栀听着,开口道:“我去看妮妮。”也没再多说旁的,匆匆走了。常燕衡来到书房,陆长友等三个正边吃茶边聊谈,见他进来,陆长友先道:“听下人说你和太太去大华戏院听戏,梅先生的票你从哪里搞得?曼丽为着这戏票、整日里抱怨我是无用之辈。能帮我弄两张麽?”常燕衡还没答话,王诘实倒插话进来:“这你也能忍?”翁云绪开脱道:“曼丽怎样的人物,长友让着些理所应当。”陆长友也辩解:“好男不和女斗。”王诘实嗤笑一声:“你高攀的因必种卑微的果,实属自讨苦吃,你岳父涵养些不便显露,可你那岳母,对你一副不待见的样儿就摆在明处”王诘实看见常燕衡朝他暗暗摇头,便掐住话尾道:“若桂芬敢这般出口成狂,看我不休掉她才怪。”桂芬是他的太太。陆长友已是面红脖子粗,初时因新婚的甜蜜及得娶佳人的梦想成真、让他不及多想别的,但一年多下来,生活由激情走向平稳,许多刻意忽略的东西,如渐渐干涸的小溪,露出底下漆黑带棱尖的石头,不小心会被划伤,不致命,却也会让人疼一阵。常燕衡拍拍他的肩膀,走到桌案后拉开抽屉,取出两张戏票递给他:“梅先生送了四张,余的两张给你罢!”陆长友谢过接了,常燕衡又道:“票自然不能白给,还得请余曼丽帮我个忙。”王诘实及翁云绪都很好奇,连声追问要帮甚麽忙,他却笑而不语,恰这时,福安进来禀,青云帮龙爷遣人送到一个锦盒及宴请帖子。常燕衡把锦盒及帖子放在桌上,先拆开帖子,是为今在戏院里、十姨太的无礼冒犯道歉,已狠狠训诫过,送上心意,并于两日后在华懋饭店做东陪罪宴请,务必赏光云云。他沉吟稍许,才去打开盒盖,众人神情大变,甚惊呼起来,盒里赫然摆放两截女人的手指,齐根斩断,纤细苍白,殷红的是指甲和未干透的血渍。福安都结巴了:“这,这这是龙爷、十姨太的手指麽?”常燕衡面不改色地颌首,阖起锦盒递给他,吩咐道:“把它还给青云帮,并带话,心意已知,帖子也收了。”福安连忙拿起锦盒,如捧烧炭盆般走到门边,常燕衡又叫住他:“不可让太太知晓。”福安应承着退下。翁云绪取出帕子擦额上的冷汗,想想有些忧虑:“你真要去赴宴?这摆明就是一出鸿门宴,凶多吉少啊!”常燕衡噙起唇角冷笑:“对付王金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怯,他凶他狠他玩命,你要比他更凶更狠更不要命,否则必是大输。”他又问:“拜托你们的事准备的如何了?”翁云绪等几不再调笑戏谑,面色皆正经起来,一直聊到夜幕深垂,明月移过窗间才罢!常燕衡盥洗过并未回房歇息,而是往冯栀和妮妮的房来,门没有锁,把手一扭就开了,壁灯亮着萤萤微光,却依然很黯淡,妮妮独自睡在四面围起的小床里,他轻轻走过去,睡得很是香甜,小毯子踢蹬到一边,便替她复又搭在身上,晚间还是凉的。再往冯栀的床边走,脚底不慎踩到甚麽,类似积木的硬东西,嘎蹬响了一下,他站定不动,听见窸窣地翻身声,应是妮妮在动,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常燕衡松口气,又觉得挺好笑,继续近至冯栀的床前,见她整个裹在被里蒙着头,也不怕闷坏了,伸手去揭开被子,手指无意碰触到她的脸颊,湿漉漉地,他晓得不是汗,是眼泪。第壹零/-/章心悸动(微H)常燕衡低低叹息一声,俯首去亲吻她的脸颊,他的唇瓣炽烫,她的眼泪颇湿凉,片刻后,她的脸颊也热了。他吻到阿栀的嘴角,能感觉出她偏头躲了躲,抬手挟住她的下巴尖儿,嗓音轻柔地问:“阿栀,还恨我麽?”冯栀也在问自己,还恨他麽?!若是往时,她一定说恨的,简直恨死了,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他,可是他为妮妮做的点点滴滴,今朝如天神般的出现,又令她有些茫然,有时甚在想,当他从月梅口里知晓她和周希圣远走高飞,是否也如她看见他和余曼丽订婚一样的心境,大失大落易走极端,常二爷再足够睿谋,他毕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瞧,她现在都开始替他自圆其说了。壁灯把他的面庞映的忽明忽暗,但他的眼睛却如洒把星子闪着光亮,冯栀的心温软而沉静下来,她抬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抚触着他的脸颊,嗫嚅地说:“或许已经不恨了!”或许只是因为良辰太美景,才有的短暂放下罢。常燕衡已然看透她的心思,他说:“其实,我的心一直没变过。”纵是有过怨恨有过绝望,仍在心底保留着一丝微光,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微光,虽然赢弱终是亮在那里。他没有说话,开始亲吻她,伸舌舔舐娇嫩的嘴唇,顺着唇缝撬开白牙儿,去纠缠湿濡软糯的粉舌,虽是旷别许久的亲密,他仍旧很有耐性,不疾不徐地勾引出她的热情。冯栀伸出双臂缠住他的脖颈,手指无措地摩挲他的发脚,常燕衡腾的压上她的身子,亲吻没有停,却是愈发浓烈了,他吸吮她口里的蜜,也把自己嘴里的津哺喂她,彼此惯爱的动作,如火盆里突然蓬勃燃起的火焰,将记忆里销骨蚀魂的欢爱瞬间灼烧,冯栀无力地娇喘,自动分开双腿圈住他精壮的腰身,顿时感受到他胯下的一杆大物已经昂挺,又粗又硬地直直戳刺她的腿间,她觉得那里又酸又痒,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尽了。常燕衡很快察觉到她的顺服,他的耐性顿失,唇舌往下吸啜修长的颈子,轻轻地啮咬,阿栀是最怕弄她颈子的,果然听她哼唧着:“燕衡,燕衡。”她终于肯叫他名字,如黄莺般动听,他激动地又去亲她的嘴,把“燕衡”搅在彼此纠缠的舌尖,品尝间是甜蜜极了。他的手指去解旗袍的盘扣,很快解至腋下,襟前松散开来,再扯掉蕾丝亵衣,露出圆挺娇润的胸乳,纵是灯光昏朦,仍无碍那两座雪山高耸入目,白颤颤地晃动,顶端两颗乳尖儿也不似从前玲珑青涩,嫣红如樱桃般饱满。她不再是姑娘家,孕育哺喂过孩子,却因年纪小的缘故,脸庞还是清纯的,可这身骨却丰腴而风情,从金山回来后,他精心照顾和调理她的身体,成效看来很为显著,也或许还是因为年轻恢复快的缘故。他的手掌托起她肥满的乳儿下沿,用拇指调弄红尖儿,再俯下将乳晕儿连同尖儿皆嘬进嘴里,吧咂了一声,再松开,沾满了口水,在昏暗中闪着湿光,荡人心魄的美丽,不由沉笑道:“怎麽大了这麽多?实在超乎我的想像。”冯栀脸庞泛起霞晕,羞臊的很,她听人说过男人是最喜欢少女的乳,生过哺过孩子就失了魅力,遂用手去使劲推他,喘着气道:“你走,我不要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