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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把脸细细洗了。想常二爷那些朋友定非富则贵,她换了件香云纱旗袍,照着镜子重梳毕辫子,看嘴儿有些肿,抹了唇膏掩饰,再打开首饰匣子,挑了一对耳环和一只臂镯。常燕衡正阖目养神,听得动静,睁眼瞧她回来,穿件松花色平肩袖旗袍,露出两条滚白稍圆的胳臂,右臂箍着小指细的桃红花丝珐琅镯子,耳上穿小金环儿,两片嘴唇涂红胭脂,原就年轻清纯的模样,但得打扮起来,不由暗添了几分妩媚,他突然有点后悔带她去见那些朋友。冯栀看他只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不由面庞泛起红晕,嗫嚅道:“也不知该选甚麽。”“这样就很漂亮。”常燕衡拉过她的手,亲吻rou粉指尖:“怎没把指甲染红?”冯栀从手提袋里掏出美指油:“涂这个较费时辰,怕二老爷等的急。”常燕衡来了兴致,笑着道:“我来替你涂。”说着就接过美指油瓶,皆是洋文,凑近研究上面的使用说明,扭开盖塞连着一根金属轴带细毛软刷。“二老爷还是让我来罢!”冯栀其实有些担心,男人皆是粗心大意的,溢出一点缺掉一点,都会像狗啃一样难看,洁甲液她忘记带出来。“你要相信我!”常燕衡很温和道,软刷染了红,他拈过她的手指,甲油轻刷一棱,浓红微凉,艳色无边。事实证明冯栀大可放心,十指蔻丹,鲜亮赤润,指甲一圈不缺不溢,分寸拿捏很是得当。常燕衡问:“你那孔雀卡子呢?”她摊着手指等晾干,朝手提袋呶嘴儿,他拎过袋子打开,取出卡子抠出一颗假钻,粘在尾指甲上。车子停在华山路一处公馆门前,冯栀仰颈看,四浅色抹灰墙面,红色筒瓦去上屋顶,半圆券门窗,典型的西班牙式建筑。常燕衡拉着她进门,是个阔大的花园,种了数株英国梧桐,棵棵阴翳蔽日,还是日落霞飞时,这里已森森入夜了,幸得亮着路灯,门窗帘幕半扯,透出橙黄的光影,隐隐传来钢琴弹奏声。客厅门前已有侍者候立,过来迎他们进内,冯栀一眼便看见四个拱形的螺旋柱,很西式的布置,吊灯像炒菜的铁锅用三根黄金细绳吊在顶上,只不过铁锅底是黑的,这却白璨璨夺目,壁炉那里围一圈沙发,坐着四个打扮摩登的年轻太太,正优雅的喝咖啡,时不时低笑着聊谈两句,靠窗那边则站着几位男士,有穿西装打领结的,也有穿长衫束袴的,倒不拘束,拍肩搭背,说到兴致处,甚而接连大笑。冯栀看了一圈,原来钢琴声是从黑胶唱片机里发出的。有个面朝门方向的男人看见常燕衡等,挑眉同其他人说了甚麽,竟是齐齐回过头望来,其中有两人迫不及待地迎来,边走边问:“怎现在才来?等的我们心焦!”常燕衡微笑道:“实在抱歉,青浦那边丝织厂的人来急见,说有一批洋设备被扣在吴淞码头,又不好不见,本来不了,但还是抽空赶来,却不能待久。”“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走。”其中个人笑道,视线却在瞄扫冯栀,戏谑地问:“这位小姑娘是?”常燕衡伸手给他肩膀一拳:“甚麽小姑娘,我的女....朋友!”冯栀的心一动,未及细想,另个人拍着胸脯道:“真是个surprise,差点以为是你的女儿。”又热情洋溢地伸手过来握:“陆长友,请问小姐贵姓?”冯栀边他说话作派洋化,便要伸手回礼,却被常燕衡握住不放,他道:“冯栀,栀子花的栀!”挨了一拳那人满面笑容:“王诘实,我们皆是常二爷的同窗或同僚。”他回头朝沙发那边高喊:“桂芬,桂芬!”一个太太站起走过来,很苗条,一身浅咖提花绸中袖旗袍,鬈发高高往后扫齐耳,狭长的凤眼角用黛粉描过,飞插入鬓,看着人总显得很神气。“王太太别来无恙。”常燕衡先开口招呼,这韩桂芬、王诘实及陆长友,与他都曾在英国留学数年,交情颇深。“劳您掂念,我好的很!”王太太很新奇的打量冯栀,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拍着手笑:“我方才听见了,冯小姐,常二爷的女朋友!”又亲热地拉她的手:“跟我来,她们都好奇着你呢!”冯栀的另只手还被常燕衡握着,她抬头看他一眼,常燕衡松开,低声道:“王太太爽朗性子,是个好客的,不惯为难人。”冯栀暗忖他这话是甚麽意思,忍不得又看他一眼。常燕衡觉得她的表情似乎有些胆怯,笑意温和道:“别怕,我过会儿来陪你!”有甚麽可怕的!冯栀心底嘀咕,被王太太拉走时,还听到王诘实在讥讽常二爷。老牛吃嫩草!第叁捌章互相识(加更)王太太介绍着陈太太、张太太、李太太,个个烟鬟雾鬓,妆扮精致,且谈吐得体,都是报纸上时装美容版面常见的红人。冯栀微笑,她觉得自己像电影里跑龙套的小角色,突然被安排到大明星面前,她们不知她有几斤几两,是而收起自负之气,很谨慎地打量她,说着不疼不痒的恭维:“冯小姐卖相灵额,看上去岁数不大呀!”陈太太见她不接话,绕着问:“应同阿女儿一般大!”“十八岁麽?”张太太顿了顿,看冯栀默认,侧身凑近王太太耳边,用雪青细花绸帕子掩着嘴嘀咕:“常先生这是闹哪出?愈发看不懂伊了?”冯栀假装没听见,自顾吃茶,茶水表面浮了密密一层玫瑰花苞儿,沿细骨瓷盏沿啜,花苞儿争先恐后地往嘴里挤。陈太太笑问:“冯小姐令尊在何处高干?”冯栀抿抿唇,很镇静地回话:“阿爸早逝了,姆妈在常府做娘姨。”陈太太等几个显见被怔住,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稍顷回过神来,心照不宣地彼此笑笑,表情渐变模糊。王太太解围道:“光坐着无意思,我们打长牌解闷儿,小赌赌,冯小姐会麽?”见她点头,遂几个站起移步桌前,丫鬟摆好牌,她们四围坐了,李太太不太会,坐在陈太太身边观战。稀稀落落洗牌中,陈太太吃口咖啡说:“你们瞧我的脸有比往昔更白嫩麽?”都在看牌,只有李太太仔细端详她,笑着道:“白倒不觉得,只是你擦的甚麽香水,好闻的很!”陈太太也笑道:“四七一一新出的雪花精,市面还没上,丹英拿瓶给我用,我也觉得论功效与旁氏玉白霜无差,就是特别香,说里面添了古龙香水。”张太太嘟囔:“丹英哪能个样啦!我对伊不好麽!昨去问有新品哇,伊只字未提!”陈太太有些嗫嚅笑道:“唉呀怪我多嘴....其实就香点,麽啥别个功效,价钿还贵的要死!”“我缺这点票子!”张太太更不高兴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