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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晴有点奇怪。 从她频频偏移的注意来看,许星辙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起初他还以为是挡住她看别人的视线,向后仰一些,可她的眼珠也跟随挪动;但是他一旦转过去,她又迅速躲闪,神情正常得他都以为刚才是幻觉。经过几次,他才明白,她好似在看自己他有什么可看的? 一边这样否认着,许星辙却仍不由自主地挺直背脊。沈未晴看到喉咙起伏,速度不快,更像人在紧张时不自觉吞咽唾沫而产生的动作。 明明没有任何内容要写,他拿起桌上的笔,摸到熟悉的物品,神经稍微得到放松。 其实从很早开始,许星辙就发现,沈未晴偶尔会对他瞥上一瞥。他说不清原因,但并不反感。就连与他正面说话时,她视线的落点也从来不在他的眼睛,亦不是鼻子。比五官更靠下,他不知道究竟是哪。或许因为他太高,她不想硬生生仰着脖子说话,于是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吧,他总这样想。 可这次不同,她在看他的脸。 第数不清次又看过来,许星辙忍不住:我长痘了。 什么?沈未晴没有听清。 他转到正面,指向鼻尖些许不明显的红肿:你不是在看这个吗,我长了颗痘。 不沈未晴关心的当然不是这颗痘,但她无从解释。原来刚刚那些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窥探,早就被他抓到现行。总比直接承认在偷窥好,她抿下嘴唇,一节课忘记喝水的喉咙正发涩,令这句话额外艰难:怎么长的? 那天吃烧烤,上火了。许星辙的眉头染了些无奈。 他平时饮食清淡,家里的人鲜少吃辣,就算调味,也只是象征性地加一些。秦尧西却是个极度嗜辣分子。 好不容易有机会尝到最期待的烤rou,她极力推荐每个人都尝一尝招牌的辣椒。烤至泛油的牛rou,冒出鲜嫩的汁水,在干烈的辣椒粉中滚过一圈,所有缝隙都塞入那如同火焰的呛人,送入口中,在味蕾上炸开的同时,带来一些远超rou本身的味觉体验,可谓酣畅淋漓。 那顿烤rou,所有人都是一块rou就着两口饮料吃完的,虽然被辣的满是眼泪,但在秦尧西充满活力的鼓动下,都没停不下来。 后果也相当惨烈。 许星辙鼻头这颗痘就是一部分体现,他以为沈未晴频频打量的就是它。 她半垂下头,将错就错:看起来有点肿,疼吗? 碰到的时候会疼。许星辙尝试挤过,可它是完整的一个肿块,刚刚碰到就有疼痛感,实在无从下手,抹了点东西,据说半天就能让它蔫掉。 他们都鲜少有长痘的精力,对这些东西的处理并不娴熟,全是从其他同学那讨来的方法。 那你小心一点,别留下痘坑。她回应道。不过长在鼻尖的痘,好像不太容易留下印记吧。每个班或多或少都有个同学,激素分泌旺盛,脸上密密麻麻冒了一堆痘。可她从来没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鼻子上有太明显痕迹的。 嗯,我知道。他说。 许星辙让写字笔从指尖掉落。 看来她确实是因为这点才屡屡看她的。 他打开保暖杯,借由喝水的姿势调整情绪与表情。明明是最合理的原因和解释,还是他主动猜到的,但听到她亲口承认,他却有点失落。 沈未晴经过杨孟的桌边,他正好收起手机。屏幕被遮挡前,她看到聊天框顶部写的名字是秦尧西,但她并不想去关心。这两人聊天时总摆着一股正合伙密谋什么的气息,直觉告诉沈未晴,还是别卷进去的好。 杨孟的同桌去和其他朋友聊天了,座位空着,她努努嘴:可以坐吗? 沈未晴和杨孟的关系不能说远,也不算很近,尽管他们之间夹着秦尧西和许星辙,可两人直接对话的机会却少之又少。哪怕有,也不过是简单的几句寒暄,或是同学间的玩笑,最多最多,就是商量着什么时候看完科技杂志,绝不到会单独坐下来闲谈的地步。 她忽然这么要求,突兀,却让他感觉到另有目的。 杨孟先在班里寻找了一下同桌,发现他正聊得热火朝天,恐怕是无暇顾及这边,替他做主:坐吧,怎么了? 沈未晴坐下。 但她其实没想出来怎么开口。 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知道什么,更不肯定杨孟能提供答案。 许星辙她刚刚起了个话头,杨孟倒忽然来了精神。 怎么了,你想问他什么?他像是早早做好准备,一定知无不言。 想不出来如何铺垫这句话,沈未晴这个年纪,还是学不会如何兜圈子:之前去比赛的时候,你好像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 话题变得更有趣,吊起杨孟的兴趣:嗯。 他现在还喜欢吗?沈未晴试探问。 她沉浸在自己的状态,没有注意到杨孟的表情。他正努力把嘴巴抿成一条缝,不想漏出这股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 就单纯好奇? 嗯。沈未晴低头,你能告诉我吗? 杨孟一下放松,身体向后靠去:喜欢啊。 裤子被十根手指抓紧。沈未晴的身形片刻僵硬,一下没有整理出思绪。 他跟你说的? 嗯,他亲口跟我说的。 沈未晴轻轻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再问:那你知道是谁吗?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问题,知情人应该开始卖关子、拖延时间、声东击西,挑起询问人的全部情绪,令她着急不已,最后再把真相说出去。可杨孟不一样,他掌握这个秘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快憋不住,更想不到沈未晴会主动来提这件事。 他在心里想到秦尧西:同志啊同志,看好了,我可没背叛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啊。他拿着状似平淡的语调回答,面对沈未晴询问的眼睛。 嘴巴一开一合,说出两个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