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二)
破茧(二)
岑歆第二天在陆衎醒来去上班后就醒了,只是懒得起床,就一直窝着,直到汤包一直在叫唤,她才无奈起来。 才几天没照顾到它,它就明显瘦了些,不过还是现在好看,抱着也刚好合适。给它弄好吃的,她就看到桌子上的纸条,摸摸一旁的包子和豆浆,还温热着,就直接吃了。 收拾好后,她摸着汤包,它舒服的直蹭她的手心,岑歆浅浅一笑,对着它自言自语说:我想去看一个人,可是,又不敢去,其实有好多年没见他了,我有点想他们 房间不冷,岑歆不知道坐了多久,汤包已经困得缩成一团,睡了起来。岑歆轻叹了口气,把它小心的放在窝里,然后去换身衣服出门。 今天天气不好,来扫墓的人不多,她抱着三束花,一步步顺着台阶走去。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在看到他们的照片时,泪水还是忍不住就落下了。 天上还在飞雪,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了很厚的一层,足够堆一个正常大小的雪人了。只是,过去的不可能再回来,记忆终究成了回忆。气温比起床的时候回冷了许多,眼泪在脸上,只感觉一片寒冷冰冷,她把鲜花放在墓碑旁。 其实对于岑泊远的记忆很少,但是她却记得很深,他用尽他的所有护得她们周全,却不想,这成了所有悲剧的开始。 直到走到岑栖的墓时,在看到和自己一个模样的照片时,仅仅一瞬间,她便情绪崩溃,哭出了声,周围北风萧萧,把她的呜咽声吹散在空气中。 对于父母,她是弱小的,可以受到保护的,她可以找借口不怪自己,可唯独对于岑栖,她愧疚,她悔恨她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走出这个枷锁。 对不起,岑栖,我,是我,是我的错,我没有做到 当第一次这般面对他们说出,只感觉那种压抑的情绪,宛如浪潮,一片接着一片打来,终于可以不顾一切发泄出来。 不用再顾忌他人的眼光和情绪,她靠在墓碑旁,并没有人回应,记忆想起来的那一刻,那天的事,全部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 一场混战,当所有人倒下只剩下岑歆时,当刀就在自己手里时,她却手抖的下不了手,就如同庭审那天,她满腔的恨,却说不出口,脑海里一丁点的记忆都没有。 那把刀,她握过很多次,明明已经在心中练习了千百次,都是梁易堃教她的,他教她恨,给她上了一堂又一堂残忍的课。 哪个部位能一刀致命,哪个部位能让人生不如死,哪里又能让人慢慢痛苦死去 那天,她内心百般痛苦纠结,她知道只要这刀下去,他可能从此就从这世上消失了。可是,她们的计划就只差一会,警察马上就要到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脏了这个身份。 然而,岑栖已经被梁易堃言语刺激到了精神崩溃的地步,她直接夺过刀,直直的向梁易堃刺去。梁易堃这时候意识恢复了些,虽然刺中了他,却被他避开了要害。岑栖笑着哭着,满身的伤痕,她推开了岑歆,刀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心脏 岑歆不断地捂住她的胸口,她知道只要不把刀拔出,她就不会死,只要再等等,就可以活下去。 岑栖的手却一点点把她的手扒开 岑栖,不要,不要,我们再等等,求你,他们马上就到了,我带你去医院,再等等 岑栖松开了手,附在她的手背上,都是血,到处都是血,她喘着气,说:姐,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你 岑栖从来,没有怪过她,从来没有真正的恨过她。 姐,求你了,他不死,我活,我活不下去的 一直不想要继续的活着的,其实是岑栖。 我们,之间,总要有个,有个人好,好好的总要活着,jiejie,我,不会让,让你替代我,我希望,希望的,是你活下去,好,好好的,活下去 岑栖知道梁易堃对她做的事,知道他让她看着尸体解剖,看着那恶心的血rou岑栖也知道她心里所承受的伤不比她受到的伤害少,所以从一开始,岑栖就没有真的想过要替代岑歆。 岑歆像那天一样崩溃,当关于岑栖的记忆想起的时候,岑歆知道,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她自己。她憎恨自己,把那过去的记忆封闭起来,甚至不敢来看他们 她所有的情绪和感情,都停留在那一天,她知道,只要她们多等等,警察就会来到,只要她多等等,她们就会有新的人生,她们倾尽全力保护她干干净净,为的就是给岑栖一个活下去的念头。 可是,像岑栖所说,只要他没死,那个宛如噩梦的记忆不会消散,哪怕身份换了,她依旧忘不了。哪怕岑歆用她的身份死去,梁易堃还会有回来的一天,又能躲得了多久,她们的计划,只要梁易堃不死,就是个死局。 她松开了手,岑栖在她怀里死去,她心灰意冷,也想一同离去。可陆衎他们却在那时冲了进来,她却已经没有了想活下去的欲望。 她痛恨着梁易堃,然而更痛恨自己,她做不到释怀,她可以相信法律,相信陆衎,相信所有人,她唯独不再相信自己。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明明没有人回应,她却把这些年,和那些年,所有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直到嗓子哑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仰起头,泪水已经不再流出,她长长的呼了口气,抹去泪水,她蹲下身子,用脸贴近岑栖的照片,像每一次她们在一起拥抱,她呢喃说:再相信jiejie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岑歆回到家,洗了澡吃了药,她拨通了季奇山的电话,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岑歆都会去他家拜年。 岑歆吗?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是季奇山的妻子赵玉华。 赵姨,新年好。 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来家里吃饭,早些时候,我要打电话给你,老季却说今年你应该不会来了,让我不用打。岑歆,还好吗? 岑歆知晓,季奇山知道了,其实本来这事就瞒不过他,那天她的反应和话,当天季奇山可能反应不过来,回去大概就知道了。 挺好的,等明天,我再来看您。 好着就行,听声音,你是不是感冒了,赶紧去吃药她絮絮叨叨,明明像往常一样,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可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她可以理解季奇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不可能原谅。 知道了,赵姨,明天我下班过来。 好,明天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岑歆挂了电话,就看到陆衎开门回来。 你怎么回来那么早?岑歆有些诧异。 陆衎放好外衣,汤包立马就蹭到他脚边,一副求抱抱的表情,岑歆有些嫌弃的看着它。 陆衎却抛下它,向岑歆走来,他把她揽在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发,他呼出去的气热热的,很闹人。 早点吃了吗? 岑歆点点头。 那中午饭呢? 唉,看来还是把你随身带着才好。 我又不是宠物。 你要是宠物也是只不省心的宠物,你看汤包,虽然是只猫,但是一日三餐比谁都准时积极。 汤包眯着眼睛,冲他们叫了一声:喵~ 岑歆懒得计较,可能也是因为药效和哭太久的原因,这会困得要命,她缩在他怀中,眼睛都睁不开。 只是,他裤兜里,好像装了什么,有些硌人,困意来袭,她只是皱了皱眉,就闭上眼休息。 岑歆?等会再睡,我们去吃点东西再睡。 我好困。 声音软绵绵的,撩得陆衎心弦缭乱。 那我们去房间睡。他低头看她,眼睛红红的,同时也看到桌子上买花的发票,就知道自己去了那个地方。 他轻轻晃了晃她,然后打横抱起她,岑歆已经睡着了,甚至说起了梦话:雪人,想要个雪人。 陆衎低头,小心翼翼在她眉心温柔的落下一吻,轻轻说:好,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看雪。 岑歆这一觉睡得很沉,无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摸摸身旁无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起身去客厅,灯是亮着的,却没有人。 奇怪,难道是她做梦吗?她正想着,就发现桌子上有个纸条,她立马穿上羽绒服下楼。 就看到有个人,正在小区的院子里,围着两个雪人一圈圈跑,绕一会又拍拍雪人,好像是怕它化了一样 又站在那半人高的雪人面前打量,那傻气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岑歆拉紧衣领,像他走去,陆衎远远就看见她,他拼命招手,见她没反应,就跑过去拉着她过来,像个小孩一样:来,给你看个东西。 岑歆笑着跟着他小跑到两个雪人面前,一边叨叨:你怎么睡那么久,我还以为就一会,不过堆雪人还是挺讲究的 他一直开心的说个不停,岑歆忍不住,抱住了他。 陆衎,谢谢你。 她有一段时间,是怨恨他的,怨恨为什么那个时候救她,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救她 可现在,她却无比感恩,至少,她这几年,她过得比很多人都幸福。陆衎把他所有感受到的善意和幸福,都一点点的给到她身上。 陆衎把她的衣服帽子戴上,轻轻拍去她身上的雪花说:岑歆,我想让你知道,以后,我不阻止你去恨他,不会让你去原谅释怀过去,你想做什么,一定优先考虑你自己,而不是我,或者岑栖和你的父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只有你想要活着,才是真正的活着。而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陆衎的目光柔得像满天的雪花,轻轻的飘落,铺满了她的心头,让她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