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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七)

    

双生(七)



    陆衎他们三人走过去,路边停着一个出租车,里面坐着一个人,司机正在车门前,有些恼怒的说:老太太,我跟你没仇吧,一大早上触霉头也不该这样吧!我都拉你绕了一圈了,且不说你有没有钱吧,你后来说的那地方,我真不知道。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你要是出事了,我找谁说理去?走走走,赶紧下车。

    老人死死拽着车门,可毕竟没有男子力气大,被他一拉,她惯性往后倒,眼看就要跌倒,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陆衎飞快跑过去,连忙扶住了她。

    老人刚站稳,就又一拐一拐上前去,口里喃喃着:我要去找以沫,就是那个大桥那,你拉我去,你拉我去

    岑歆走上前去,也来到老人身旁,扶着她,老人穿着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什么味道,头发花白,她浑浊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车。

    双手又一次打开车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陆衎皱了皱眉,刚说什么,岑歆就拉住老人低声说:老奶奶,这车我们先不坐,我们待会带你去好不好,你看,我们的车就在前面。她指了指前面的车。

    她似乎听进去了,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车,又看了眼那出租车司机,慢慢的松开了手指。

    岑歆扶住她,她还是有些重,半个身子靠着她时,岑歆往后退了点。

    那出租车司机见状,还真是一秒没耽搁,立马启动车离开。

    岑歆扶她走上台阶来,老人才扶着她的手腕,慢慢抬头。突然,她紧紧反手握住岑歆的手,饱经风霜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以沫,你回来了,奶奶终于找到你了。

    老人的手掌掌心温热干燥,粗糙的皮肤抚摸着岑歆的手,却不觉得硌手,手背的皮皱起,堆积在一起,岁月还在她身上留下点点斑驳。

    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是眼眶湿润,似乎是无尽的心酸与苦涩。覃以沫是她唯一的牵挂,她拉着每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她心里可能是清楚的,却又只能骗自己,这样才有念想着活下去。

    岑歆在老人的那浑浊的眼里看到了活下的的光,她忍不住把另一只手覆在老人的手背上,鬼使神差的,不自觉说: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身形一顿,她怔怔的望着岑歆,表情似哭似笑,在岑歆的目光下,又很快低头,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衎望着,直皱眉,上前拉住了岑歆,老人一瞬间像母鸡护崽一般,把她拦在身后。

    高海涛走上去赶忙打圆场说:老人家,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这会,刚才提醒陆衎他们的大妈过来,到了老人旁边,看到她拉着岑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岑歆。

    她看了很长时间,好像在怀疑是不是覃以沫,然后到老人旁边小声说:覃奶奶,他们是警察,来找你的,说不定,有以沫的消息。

    以沫,以沫她嘴里碎碎念叨着,然后突然把岑歆拉到身后,一手拉着她,一手拄着拐棍张开。

    她仰头望着陆衎,哀求着说:求求你们,别带走以沫,她是好孩子,别带走她,我只有她了

    岑歆的手被她抓着很疼,但是她没有说话,陆衎看了眼,走上前一步放低声音说:我们不带走以沫,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可以带我去你家吗?

    高海涛这时候也过来搭腔说:我们和她是朋友。

    老人转身望向岑歆,岑歆点点头说:奶奶,他们不是坏人。

    老人这才带他们上楼,可身后的围观了一会的人慢慢聚集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那人真的是覃以沫?她回来了?

    看着年龄,有点像,但是,应该不是吧。

    哎,谁知道呢,当初她就不该报警说出那事,这世界哪里有不透风的墙,造孽啊。

    可不是嘛,要我说,女孩子最重要的还是名声。

    陆衎放慢了脚步,听到后面的对话,他拉了下高海涛,示意说:你去打探下消息,重点吴成志被判刑后还发生了什么。

    高海涛点点头,就没跟他们上去。

    陆衎转身上去时,老人走得很慢,她一只脚有些跛,他看到她的侧影,很快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她就是上次在赵志东那和一个酒鬼在争吵的老人。

    来到门前,老人从衣服包中掏出钥匙,打开门,但是这过程中她始终拉着岑歆。

    进门后,老人只顾拉着岑歆往里面坐,陆衎跟在后,顺手关上门。

    老人的家不大,目测大概80个平方,两室一厅,布局很简单,沙发上铺着一个碎花的坐垫套,洗得有些发白,应该是用了好久。

    家中的东西不多,很简单,但是也很干净,看得出经常打扫。从客厅的沙发上望去,她阳台上还晒着衣服,没有来得及收。前面就一个电视,一个饮水机,没有过多的装饰。

    老人一直看着岑歆笑,拉着她的手一脸慈祥的看着她说:奶奶待会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蛋炒饭好吗?你还想吃什么,奶奶都给你做。你以前总说奶奶盐重,以后我少放点盐好不好?

    奶奶,对不起,我不是

    岑歆刚说着,就听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和陆衎同时抬头看去,门开后,竟然看到来的人是杨舒,她手里拎着菜。

    她也有些吃惊,打开门就站在那看陆衎和岑歆,但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低身弯腰换了鞋子走过来。

    老人看到门口的杨舒,然后皱了下眉头,又望着岑歆,一瞬间有些蒙住。杨舒向他们走来,她先把菜放在地上,走过去说:奶奶,我来看你了。

    以沫,你才是以沫。老人说。

    老人松开了拉着岑歆的手,走到杨舒旁边,杨舒帮她拉了拉她的衣服,拍了下灰说:奶奶,说多少次了,我是小舒。

    老人似乎不高兴,看着她说:你就是以沫。

    好,我是以沫,奶奶,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杨舒扬着笑容,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声音温柔。

    老人听到满意的答案,笑得眯起双眼,比起杨舒,她开心得更像个小孩子说:好,奶奶去给你做。

    然后,老人就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和冷饭,进了厨房。

    杨舒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在冰箱,又把里面过期的东西清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后,洗洗手,倒了两杯水放在陆衎他们面前。

    杨舒对这里很熟悉,她看了下厨房,确定没有异常才走过来说:没想到陆警官找得真快。

    以沫奶奶的精神状况如你们所见,虽然她还有自理能力,但是她越来越认不清人,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陆衎打量的看了屋子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杨舒身上说杨律师还挺有有爱心的。

    杨舒抬眼,淡淡的说:陆队,我们不用兜圈子了,我也说过会配合调查,自然不会对你有隐瞒,以沫就是当时吴成志的案子受害的女孩。以沫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父亲,七岁的时候,她爸爸去拉货时,翻车出了事故,死了。她mama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早就联系不上,于是,她和她奶奶相依为命。

    她说的这时,看了下厨房的方向,里面传来抽油烟机的响声,然后她才接着说:以沫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我接过很多起案件,一般女孩子遇到被侵/害的事,是难以启齿对别人讲的。当时的她才十四岁,她却把每一个细节都和我说。当时她手心攥得紧紧的,后来才发现,她很紧张,很害怕,手心都被指甲戳破了出血。

    她说,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受到伤害的人为什么要觉得可耻和羞怯?如果所有人都因为这样而不说,隐瞒下去,那会让更多的人遭遇这样的事,那样才会真的觉得羞愧。

    杨舒说的时候,唇角轻扬起一个弧度,让清冷的脸变得温和了许多。

    十四岁的女孩说出那样的话,我是震惊的,只是

    正说着,老人已经从厨房出来,她献宝一样的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来到杨舒的面前说:以沫,饭好了,你尝尝。

    但是,在看到沙发上的陆衎和岑歆时,又收起了笑脸,把杨舒挡住,小声的问:以沫,他们是谁?

    杨舒习以为常,她耐心的解释说:他们是我的朋友。

    老人一脸戒备,放下碗,拉着杨舒的手说:他们是不是带你走,你别走好不好,奶奶不逼你了。

    杨舒安慰说:我不走,他们也不是要带我走,奶奶,你饭还有吗?

    有,有,我去盛。

    杨舒招呼两人来到桌子边说:她虽然记不清人,但是记得以沫爱吃蛋炒饭,每次都会做很多,陆队,来随便吃点。

    陆衎和岑歆只好过去坐着,杨舒给他们两人又倒满了水,放在面前,岑歆连忙说:杨律师,不用了,谢谢。

    你会喝,不够那里还有。

    很快,陆衎和岑歆总算知道为什么要倒水给他们了,因为蛋炒饭真的好咸。

    杨舒却面不改色的吃完了一整碗,然后喝了点水,覃奶奶笑眯眯的看着问道:好吃吗?我再帮你盛点。

    好吃,奶奶,我吃饱了,减肥呢。

    减肥?你还那么小减什么肥。

    杨舒笑笑看着她,老人也望着她笑,阳光洒落在她们身上,阳光下空气中的尘埃漂浮,美好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