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特輯

    七月七日，擒。

    擒，捕捉，例如：欲擒故縱。

    「學姊，我對不起，我還是」黎春愧疚地低頭，像隻做錯事的小貓。

    「沒關係，我明白的。」秦秋雨的聲音沙啞得有些蒼白。

    秦秋雨明白，對現在的黎春來說，要放下一切跟著她出國，實在太難了。

    「一段關係不就是這樣嗎？合則聚，不合則分，能相遇，就很幸福了。」秦秋雨的柔情從眼眶滿溢，「最後再讓我好好看妳一眼，我的春。」秦秋雨撫著她的臉，手指輕輕摩娑黎春的眉眼。

    秦秋雨眷戀的神情在黎春眼中逐漸模糊，那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她。

    三天後，黎春和許芝涵在餐廳吃飯，午後的陽光照進餐廳，那樣明媚、那樣溫暖，黎春卻一   點也感受不到。

    「什麼？分了！為什麼，小春妳不是最喜歡學姊了嗎？」許芝涵驚訝的張大眼睛。

    「嗯她要出國留學。」黎春看著桌上的義大利麵，那是秦秋雨最常做的料理。

    「喔遠距離戀愛，的確不容易。」

    「其實，學姊有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

    「真的？那妳怎麼」

    「我就算我想，我也要拿得到名額，而且最快也是一年後才可以出國。另外我覺得我一直都只是跟著學姊的腳步走。她在學生會，我加入學生會，她選了什麼課我也去選，現在她出國唸書，我也要跟著去嗎？作為黎春這個人，我想做的是什麼呢？」

    「嗯，我覺得小春妳很有想法，這很好，自己的人生本來就應該照著自己的心意來安排。只要你想清楚，我都會支持你的！」許芝涵握住她的手。

    「但我還是」還是好難過。

    黎春看著窗外行人來來去去，他們從何而來又將往何處，會不會也跟她一樣，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

    回到家後，黎春打開房門。書桌上擺放一疊資料，內容是關於國外的中文教師課程，那是前陣子秦秋雨幫她整理的。對中文系的她來說，這是一個很好出國留學的機會。她還記得當時秦秋雨從背後環抱她，拿出這疊資料，一字一句幫她分析這些課程哪個更適合她，她溫柔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迴盪。

    一整夜，黎春回想著與秦秋雨相愛的點滴，她的溫度、她的氣味、她偶爾的霸道、她一慣的溫柔。這夜，伴著她的不是這些，只有靜謚的夜晚，無邊的寂寞。

    隔日上午，黎春到通識課教室，何朵朵已經幫她佔好位置了。

    黎春剛坐下來就看到桌上放著一袋早餐，是她家附近早餐店賣的。

    她查看內容，從品項到口味都是她最喜歡的組合，這麼了解她口味的人只有秦秋雨。

    她開口問何朵朵：「朵朵，這是？」

    「呃這、這是我早上去買的，你家附近那一家早餐店。」

    何朵朵不是擅長說謊的人，她的謊言立馬被黎春識破。

    「是學姊嗎？」

    「小春」

    何朵朵不忍心隱瞞她，於是告訴她秦秋雨一早便買好早餐到教室等，一見到她便轉交給她還請她保密。

    黎春吃著三明治與冰奶茶，卻沒有往日令人滿足的美味，而是一股酸澀積淤心中。

    黎春不敢見她，她怕自己一看到秦秋雨就忍不住露出哭哭啼啼的樣子，學姊一定會很自責的。

    分手後的第五天，黎春一如繼往在商學院辦公室，做著助理的工作，這份打工當初也是秦秋雨告訴她的，讓一直向家裡拿錢的她能夠自食其力。

    思及此，黎春忍不住鼻酸。

    這時一個打扮輕便的男生走進辦公室，向她詢問系主任在不在，正好系主任劉教授去開會，一時半刻回不來，黎春請他稍後再來。

    「請問你找主任是什麼事情呢？我先幫你留話。」

    黎春溫柔的詢問他。

    「我要問主任替補國外留學名額的事情，我是財金四的姚明俊，我的電話是」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替補出國留學的名額？」

    「對，怎麼了」

    「是你們系上一年一次只有一個名額的那個留學機會嗎？」黎春有些激動。

    「呃我們系上有很多留學機會，但是最好的那個學校的確只有一個名額沒錯，請問」姚明俊很疑惑，他做錯什麼了嗎？

    「沒、沒事，給我你的電話吧」

    黎春幾乎聽不進去接下來姚明俊說的，滿腦子都是剛剛他說的話，他要替補秦秋雨出國留學的名額，那學姊呢？她怎麼辦？

    下午，劉主任回到辦公室，黎春馬上向他求證。

    「你說秋雨？她前幾天跟我說她家裡面希望她留在國內，另外有安排，所以放棄了這個機會，挺可惜的，她的成績很好，如果可以到國外多接觸不一樣的環境，她一定會有很多收穫，不過，小春妳怎麼突然問這個？」

    「主任，這個機會放棄了還能反悔嗎？」

    「這恐怕不行，我已經通知第二順位的同學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黎春像是被雷擊中一樣，整個人恍恍惚惚。

    黎春拿起手機瘋狂的撥打秦秋雨的電話，卻是一聲聲的撥接聲。

    於是，黎春跑去找袁思吟求助。

    音樂系的練習室內，袁思吟正將小提琴收進盒子裡。

    「學姊，不好意思」

    「小春？怎麼來了？」

    「學姊，你知道秋雨學姊在哪裏嗎？」

    「秋雨？她不是跟妳住在一起嗎？」

    「學姊，我們前幾天分手了，她搬回去了。」

    「搬回去？但是我聽說她被家裡趕出來了。」

    「怎麼會，學姊她怎麼了？」

    「我聽說，她取消原本要出國的計劃，家裡很生氣，尤其是爺爺，我們爺爺很嚴格也很嚴肅，聽到她放棄攻讀學位發了好大的脾氣，當天就把她趕出去了，我還以為她在妳那裡。」

    黎春整個人都無法思考了，她要找到秦秋雨，她現在就要看到她。

    黎春去了所有秦秋雨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卻不見她人影，黎春低著頭沮喪的坐在路邊，像隻流浪貓。

    突然，一隻手拿著一份布朗尼映入眼簾，「這隻小貓是不是還沒吃東西？」

    黎春抬起頭，是秦秋雨。

    黎春猛然站起來，抓住秦秋雨，視線在她身上逡巡，確認她是不是哪裡瘦了、哪裡傷了。

    「怎麼一個人坐在路邊？」

    「學姊，妳妳有沒有怎麼樣？」

    「我怎麼了，我沒事啊？」

    「思吟學姊說，妳被家裡趕出來了，你這幾天住哪裡，妳一個人怎麼辦？」黎春擔心的好像是在跟一個走失的孩子說話一樣。

    「我在這裡打工，住附近的旅館，我很好。」秦秋雨溫潤如水就像黎春第一次見到她那樣。

    頓時回憶湧現，黎春想起這些日子與秦秋雨相處的種種，這個人從來不會告訴她自己的難處，將最好的一面留給她，即便偶爾佔有慾比較強，卻仍將她放在第一位，可是她自己自私的拋下她，讓她被趕出來，連她放棄大好機會都不知道。

    黎春抱著秦秋雨簌簌流淚，身上熟悉的木質香氣讓她更是心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秋雨輕柔地撫摸她的後腦勺，安慰道：「小春，怎麼了，我在這裡啊。」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妳放棄出國、妳被家裡趕出來沒有地方去！妳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太自私，太不知足了」黎春淚眼婆娑的看著她。

    「我不想讓妳為難，我喜歡妳認真過自己生活的樣子，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全力以赴的樣子。那是我的小春，我的黎春。」秦秋雨眼中的溫柔好似沒有邊際，無垠無涯。

    「如果我一直都沒發現呢？你要怎麼辦？」

    「就默默守著妳啊。」秦秋雨用手指摩挲黎春清澈的眉眼。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小春，別哭，我不是為了讓妳哭才這麼做的。」

    「妳傻子嗚嗚」

    黎春埋進秦秋雨的懷裡放聲大哭，彷彿那個放棄大好機會的人是她自己。

    夕陽西下，紅霞漫天，黎春在秦秋雨懷裡哭累了，疲倦的抱著她。

    秦秋雨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她溫柔的聲音傳來：「好一點了嗎？小春。」

    「主任說，名額給另一個人了，怎麼辦？」黎春在他懷裡抬起頭問。

    「沒關係，我等明年或者聽家裡的。」

    「什麼意思？」

    「嫁人吧。」

    黎春驚愕不已。

    「沒事的，小春，我沒事的」秦秋雨的笑容無奈而蒼白。

    「我、我不要妳嫁人我們明年一起出國，我們跟你家裡說好不好，我會努力爭取名額」黎春眼角一抹紅，看著秦秋雨認真無比的告訴她。

    「小春，妳不需要因為我改變你的路，做妳想做的事情就好，保持那樣快樂單純的妳就好。」

    「我想要我的路上有妳。」黎春眼神清澈而堅定。

    秦秋雨微訝。

    「好嗎？」黎春扯扯她的衣角詢問。

    秦秋雨俯身抵著黎春光潔的額頭，她笑得很開心很滿足，那是黎春從未見過的表情。

    「好。」她聽見秦秋雨的答覆。

    一週前

    窗明几淨的咖啡廳內，靠窗的角落坐著兩個人。

    「妳真不怕她就這樣離開？」袁思吟啜飲一口咖啡。

    「當妳願意放開手，卻沒有失去時，妳才算是真正擁有。」秦秋雨平靜地說。

    「jian詐。唉，可憐的小貓，都不知道被什麼樣的傢伙擒住了。」袁思吟調侃。

    兵法三十六計，第十六計：逼則反兵，走則減勢。   緊隨勿迫，累其氣力，消其鬥志，散而後擒，兵不血刃。

    欲擒之，先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