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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一怔,转瞬便发现已有眼泪打湿她的眼眶,而那双总是温柔的剪水瞳不复神采,只无神地看着某处。薄唇刻着齿痕,血珠正从破开的皮rou往外冒。理智在顷刻间回拢,她的话和眼神如利刃剖开他的心肠,唇上殷红的颜色更是提醒着他方才做了些什么。他想要解释,喉中却生了荆棘,言语到了唇边便会走失。终究还是心软,她一句话便让他缴械投降。松开对她的钳制,容珏后退一步,谢渺便无力地倚着墙往下滑。她心底其实住着一个倔强的灵魂,发现他的退让,便立即以手支着墙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我——”容珏看向她,眼眶也因激动而泛红,“我并非这个意思。”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折辱她,又怎么舍得她落泪受伤。谢渺不看他,颔首敛着眉眼,轻声说着:“殿下难道不是想我认输承认自己是谢渺吗?那么殿下您赢了。”她这番话柔弱又锋利,似她身体里生出来的触须,蔓延纠缠成尖锐的rou刺扎进他的心脏。“我是想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却不是想侮辱你,我只是……”只是着急,只是生气,只是害怕。他想说的太多了,惊慌无措的情绪比迷路的幼子更甚,却无法从头与她一一说起。谢渺抬头去看向他,露出今日见面后第一个笑,“可是这样又能如何呢?”能如何呢?他们在一开始就已经错过,再多的纠缠都只是徒劳。她的笑总是温柔,似春日带着暖意的熏风。容珏喜欢看她笑,可这次他只从她的笑中看见了脆弱和疲倦,他张了张口,最后道:“我只是想让你同我回去。”谢渺怔了怔,如叹息般细声开口:“殿下,我回不去了。”当她看见他书房中暗藏的画卷,她便知道自己已无法再找到归处。“怀霜,世上的事总得有个因果。”她的话让容珏激动,他甚至不懂为什么如今会是这个局面,“可你只给了我一个结果。”谢渺似被说到痛处,咬紧唇看他,眼中尽是痛色。好一会才咬牙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殿下心中早有意中人不是你我之间早就明了的吗,我可以鼓起勇气同殿下谈论一次,不代表还能与您谈论第二次。”一番话如当头棒喝,容珏绷紧身子,血脉翻涌,心脏和呼吸却似停止。房间内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丝竹管弦伴着鼎沸喧嚣而来,无法缓解两人之间如对峙的空白,却给空气更添几分焦灼。等了许久,直到谢渺都觉自己无法在与他待在这里时容珏才艰难地开口:“你果然是发现了。”近来他藏身驿站,想了千百种她离开的原因,每一次思索他都会有意避开一件事。那是他见不得光的密辛,于她却是淬毒的匕首。他日日暗藏,怕被她窥见一二,可终究事与愿违。她窥见了他曾经辗转反侧的心事,也窥见了他的肮脏。难怪。难怪。“殿下,我已经努力过了。”她细声说着,如同一声漫长的叹息。她曾翻山越岭来到他跟前,却无法在他身旁寻到落脚处。有辛甜涌至喉头,容珏闭上眼,随即不死心般直视着她哑声问:“所以你要放弃我了吗?”回答他的是满室寂静。//////////////人活着难免有几个荒谬的念头,理智如谢渺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幼年时便觉容珏是温柔的人。这样的念头一旦滋生便无法轻易消解,所以当十七那年淑妃来信邀她回京时她欣然同意,当伯父暗示她和容珏定婚约时她没有拒绝。她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心底住了个少年郎。她是糊涂的,凭借一腔年少心事便敢托付一生,甚至在成亲后发现他可能心有另属,也敢直言不讳寻一个机会。两人成亲那晚未圆房,大红喜烛下她紧张得不像自己,紧绷的身子,揉皱的下裳,他收了动作的手,温声问她:“你很怕我吗?”【御街行】前尘「玖」前尘“你很怕我吗?”他就坐在身侧,问话时温柔贴心,如情意款款的郎君。谢渺被问红了脸,第一次没了所谓的持重,摇着头吞吞吐吐地细声回答:“我,我只是有些紧张。”她在旁人眼中虽然已算二十二岁的老姑娘,却也是第一次成亲,第一次要与人坦诚相见。她这模样与以往都不相像,容珏见了竟觉有几分可爱。在京城各式言传里,谢家二姑娘是从不与可爱活泼这类词纠葛的,她更像悬崖绝壁之上盛开的雪莲,无人可以将她摘下,永远圣洁永远耀眼。容珏笑了笑,“你不必这般紧张,若你害怕,我便不碰你。”显然谢渺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放松的同时又微微蹙眉,容珏又道:“没事,旁人不会知晓。”顿了顿又说:“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事,只要你我欢喜便好。”他多温柔,谢渺连反手之力都无。就好似对弈的双方,他还未落子,她已经满盘皆输。那夜容珏睡矮榻,两人无事发生,第二日他便搬去了则安居。他是滴水不漏的人,去前甚至与谢渺商量,只道:“往后时日还长,我等你慢慢适应王府的生活。”她难得盲目,便尽数用在了容珏身上,用他的谎言去论证自己年幼时幼稚的念头。可她终究不是眼盲心瞎之人,时日久了也就知道他所言所行中几分是安抚几分是不甘愿。没有哪位丈夫可以放任自己月余不碰新婚的妻子,除非他全然不喜她。是以他的分房而居是顾念她,更是不愿与她有太多的纠葛。谢家累世簪缨,以富贵和诗书养出的儿女大多无惧无畏。也有可能是二十余年的人生从未有过什么波折,她才敢这般勇往无前,主动去往则安居寻一个答案。她是温柔的,就连似责问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也含蓄委婉。在容珏的目光下,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委婉地开口:“殿下,我知道这桩婚事更多是姑姑的意思,这是否让你为难了?”平静的人有几分吃惊,看向她的眼眸微眯,似要细细打量她。“殿下莫要误会,怀霜并不是因猎奇抑或其他心思而窥探你的心事。”她敏锐,从他目光中看出不满,忙为自己解释,“只是觉得若因为这桩婚事让你错失心中所属,怀霜心中也会愧疚。”说这番话时她避开了目光,似有几分失落。成婚前容珏与她有过几次短暂的相处,对她脾性也有几分了解,不然定会以为她这是惺惺作态。这番话让容珏确信她并不清楚自己心底到底装着谁,也就缓和下来,顺着她的解释开口:“我不愿瞒你,在成婚前我确实已有心仪之人。”虽是早有准备,可听见他说出来,谢渺仍是怔愣了一下,面上温柔的神色有片刻凝滞。随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