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八)
梨花白(八)
沈莺本以为自那次书房上药之后,自己与程十一的距离贴近了许多。 她以为他的沉默是一根并不排斥她靠近的绳索,于是她借着那条绳索,一厘一厘攀附而上,并非将他扯至自己身边,而是将绳索的掌控权交给他,孰近孰退,皆由程十一决定。 毫不意外,他松手了。 沈莺困惑不已,并不是错觉,即便那人是不动声色的,她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一点避之不及,她自认为自己的心思埋藏得很深,绝不会如此轻易让人察觉。 或许,是他看出来她心中所图了吗? 他向来敏锐至此,像一把能深刻剖析人内心的利刃,自己在他面前永远无处遁形。 沈莺心想,终究总归是要争一争的,她都未开口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已经被踢出局了,这算什么? 于是她收拾好心情,再次见到程十一已是半个月后了。 当晚夜已经很深了。 男人身上带着寒冽的酒气,眸色不甚清明。 昏黄的烛火勾勒出男人临桌而坐的身影,坚硬强健高挺,仿佛刀枪不入,无坚不摧。可他的眉目却仿若与困兽之争,深陷挣扎在某种晦涩不明的情绪里。 程十一望着桌上那一盏已经冰冷的桂花羹,眼前不断闪现出方才沈莺含泪的眸子,姑娘眼里裹挟着春火,带着誓死不渝的决心,义无反顾地朝他席卷而来,尚未沾身,便被他一瓢冷水浇灭了。 程十一几乎是仓皇失措地打断了沈莺即将要开口的话,又忽然笑起来,身躯往椅子后一仰,目光冷冷朝沈莺射过来。 沈莺,有些话只适合烂在肚子里。 沈莺被他眼神刺得瞬间有了灼意,心底的火苗蹭的冒出来,直直要毁天灭地。 她死死掐住发抖的手心,酸涩的泪意直逼眼眶,少女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低下自己的头颅,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若是我非要说呢?! 男人挑着乌浓的长眉,修长的手指搁在案前轻轻点着,眼里满是nongnong的讥讽,你只要承受得起最后的结果,你大可说便是。 沈莺一眼不眨地盯着他轻点在桌上的手指,忽地扬起唇角,笑得极为动人,程十一,你最好不要后悔。 程十一望着沈莺离去的背影,直到书房里重新归于死寂,他才垂下了眼睫,松开了死死攥紧的手掌。 他从方才的一幕里抽出身,脑子里像被人搅乱的浆糊,酒意灼人,没有人能在这场寂寥无声的狂欢中清醒的存活。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双手已经不可控制地伸下去。 月色透过窗帘打下一寸清冷的寒光,程十一漠然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座雕塑。男人安静地面对着一室沉默,身子湮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黑夜仿佛情欲滋生发泄的出入口,白日里见不得光的肮脏的欲念一到夜幕降临,便发了疯的满载聚集,汹涌而出。 男人神态自若地扯开裤子,修长如玉的手指圈住那根不安分的东西,虎口处的薄茧肆意剐蹭着他的神经。 程十一平静熟稔的神情,不知面对过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程十一打开抽屉,拿出一叠厚厚的相片,孩提、豆蔻、直至如今。少女明眸皓齿,笑意盎然,或狡黠灵动或蹙眉怒骂,皆为同一人。 程十一低垂着眸子看着照片中的人,手上的动作加快,男人面色十分平静,一片衣角都未曾乱过,如此闲适自得的姿态让人根本不会察觉他此刻是在做这般艳情的yin事。 可他猩红的眼眶和粗重的喘息,打破了这一室安宁。 黑夜里男人不堪重负的弓着腰,眼尾嫣红,喉结滚动,浑身抖若筛糠。 嘴里呢喃不止,轻轻唤着什么,一声又一声仿佛要将这个名字揉进自己的骨血。 ...莺莺...... 一道惊雷落下来,闪电劈开天际,整个世界瞬间亮堂如白昼,程十一半张脸浸透在那道寒光里,看不清晰。 那道出鞘的利刃好似将他混沌不堪的心绪斩杀殆尽,眼前的迷雾逐渐削薄散去,白茫茫之下,他神思恍惚地抬头朝门边望去,看见了一双亮的惊人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