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祖靈的吻
（繁）祖靈的吻
此文為參與臉書倉央亂雪社團02期十月企劃 他受火吻而生，我自江濤中來。 他叫炎。他是從那座死火山誕生的。阿斯穆蘇火山，那個幾億年不曾噴發的火山，古老，並且寂靜的生活在這裡。 阿斯穆蘇火山是祖靈的信仰。人們說，像火山祈禱，火山能聽見人們的願望，並且實現。又說若某天火山冒著煙，那麼火山口將是通往另一個極樂世界的入口。唯有善良的迪勒子民，跳入火坑，受神的洗鍊，才能進入極樂世界，享受永久的幸福。 通往極樂世界，過著快樂的日子多麼吸引人，許多族人慕名前往，最後也未曾回來訴說，或許，是已經到極樂世界了吧。 我是洋。我不知道我從哪裡誕生。 我只知道，我幾千年，幾萬年，甚至是幾億年，就在這裡。 我只知道，某天，當我有意識時，我一直在這裡。 我只知道，我曾經看過火山的生成、陸地的成長、萬物的勃發 在我幾萬年或是幾億年，承受著許久的孤寂，那座死火山，未曾噴發過，直到大概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死火山終於不大像以往安穩，火山開始冒著大量的煙霧，熱氣不斷向我迎面撲來，在岩漿與煙霧繚繞之際，那個少年，伴隨著大量的岩漿與火光，從裡面化身而來，一開始火焰包圍著他，最後慢慢退去，只剩下腳底的火紋。 他的眼睛異常耀眼，像是燒灼的大火，散發出光芒。「我叫炎。」他說。聲音低沉卻帶有生命力。 「我是洋。」我笑著，此時大海湧動，海浪翻捲的狂浪聲，似是給他掌聲。 因為炎的誕生在阿斯穆蘇火山，阿斯穆蘇火山是聖山，族人們認為他與阿斯穆蘇山神有關，是特殊的存在，是神的孩子。他們教導他族語，使他成為迪勒的子民。族人們尊敬他，因為他來自阿斯穆蘇火山。 他像是新生兒般對這世界充滿好奇，他走過山丘，經過村落，訪過皇城，去過古道，聽過說書，看過唱戲，卻未曾來過我這兒。 「我想靠近，但沒辦法。」他皺了皺眉，身上突然冒出了火光，似乎在說他也很難過。 「沒事。」我笑著，伴隨著海豚尖銳的叫聲，宛如刀割。我知道他不能太靠近我，否則我會使他受傷。 「對不起。總有一天我會努力走向你。」他的眼神閃爍著光輝，充滿著朝氣，就如同他的身體，一樣的散發溫暖。 族裡好幾個月未曾下雨了。族人們紛紛祈禱早日下雨，期許能過個豐收的好年。 「偉大的曼達神啊！請賜給我們豐沛的雨水啊！阿斯穆蘇神，請庇佑我們！迪勒的子民在此祈求，偉大的多萊神啊，請聽我們的祈禱。」族人們穿著絢麗的衣裳唱歌跳舞，祈禱著神的恩賜。 族人的祈禱似乎沒有什麼見效，乾旱又持續了兩個月。長老們決議請鄰國的巫師特拉希來祈禱雨季。 特拉希巫師身穿黑色長斗篷，嘴裡念念有詞，「不該呀。不該呀。」特拉希巫師不停地搖頭，「你們族人做了什麼事！竟然受到了如此詛咒！」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嘴裡不停的念著咒語，然後越念越快，越念越快，突然特拉希巫師「啊」的一聲，應聲倒下，嘴裡不斷地冒出口沫。 「造孽呀！造孽呀！」族人們看到巫師倒下，所有人下跪的發出了哀嘆，「我們是受了什麼孽！巫師幫我們祈禱，居然倒下了！我們的族人做了什麼！你們做了什麼對神不敬的事情！」大長老舉起手仗，擺到胸前，大聲的喝斥族人們，「現在，給你們自首！你們誰做了什麼事情，讓我們偉大的神要如此逞罰我們！」 四周一片安靜，沒有人發出聲音，沒有人站起來自首。 「造孽啊！我們做了什麼！迪勒的子民愛好和平，偉大的神啊，請原諒我們啊！」大長老說完便馬上下跪，向地上磕頭，磕出了幾滴血，「神啊，老身沒什麼可拿走，唯有賤命一條！」大長老又磕了一次頭，這次比剛剛更大力，血直接滲了出來。 「長老大人！」族人們驚恐地看著長老，開始不停的懺悔：「神啊，請原諒迪勒的子民，迪勒的子民愛好和平。」 「我看這樣不行，我們一定做了什麼讓神不高興的事情，我們必須獻上祭品，才能獲得神的原諒。」二長老摸摸鬍子，顫抖的說著。 「是啊是啊，得獻祭品，才能求得原諒。」族人們點頭同意。 「但是誰是祭品？」其中一個族人顫抖的發出聲音，害怕的問。 「這還用說，當然是那個引起神不敬的人！」另一個族人大聲吆喝。 「獻祭！獻祭！獻祭！獻祭！」族人們越說越憤怒，紛紛發出了大聲的怒吼，「到底是誰做了不敬的事情！快點滾出來！」 「出來！出來！出來！出來！」族人們的此起彼落的吶喊，各個都相當憤怒，聲音夾雜著怨念，宣洩著這幾個月沒有雨水的恨意。 族人們的怒吼達到了高潮，瘋狂而且雜亂的尖叫聲響徹了山林，阿斯穆蘇火山緩緩地冒著煙，似乎靜悄悄地回應著族人的聲音。 幾天後，原本受尊敬的炎被供出受到彌妮國，一個充滿著許多妖媚女子的國度，他們透過這些女子的誘惑，讓別國君上不理朝政，最後被討伐而亡。迪勒的子民若與彌妮國的人有任何交集，將會受到祖靈的詛咒，因為他們試圖讓自己的族人墜入彌妮國的陷阱。而炎被指出與彌妮國的女子有了肌膚之親。 「我沒有嗚嗚嗚」炎不停的哀號，他就像個孩子，無助地哭泣著，他的啜泣聲圍繞著山林。但是，他沒有眼淚。旁邊的幾個大漢緊緊的拉住他，「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炎不斷拉扯著身子，「我沒有」 一旁的大漢抓起他的腳，把鞋子扯下，「看看這個是什麼！彌妮國的印記！不要以為藏得住！任何與彌妮國有交情的人，都會被他們下詛咒！」炎的腳底上有一個深深的圖案，是火紋。彌妮國的種族特殊，任何與他們有肌膚之親的人，隔夜過後，腳底下都會留下特殊的火紋。 「不！我根本不認識彌妮國！你們放開我！這個我誕生時就有了。」炎不停的掙扎，放聲大叫，但是仍然束手無策。族人們將他搬到祭臺前。 大長老開始唱著聖詞：「on abokia belosianau makabota mani handoma zinba ha be lita ya wun （歸命 不空 光明遍照 大印相 摩尼寶珠 蓮花 焰光 轉 大誓願）」 二長老一邊摸著鬍子，一邊慢慢地走上臺階，將燃燒著火焰的火棒慢慢地點到少年腳底附近的雜草。 「不我真的沒有！」炎對著阿斯穆蘇火山大喊著，霎時，一道閃電打中炎的身體，炎吃痛的喊了一聲，瞬間，他的身體像是火球般燃燒，炙熱的火灼燒了整個祭臺。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炎的身體散發出了大量的熱與火焰。火焰燒到整個村落，村民們不停的哀嚎與逃跑，大火燒的無情，將在襁褓的嬰兒嚇的放聲大哭，行動不便的老人還來不及逃跑。 「吼」山林們被大量火焰與煙霧覆蓋，所有動物與族人們都紛紛逃離，植物則被燒的體無完膚，只剩下殘骸。 彷彿神的憤怒，阿斯穆蘇火山冒出了大量的煙。 「你們快看！阿斯穆蘇火山正在冒著煙！」其中一個在逃跑的族人看到前方的阿斯穆蘇火山正在冒煙，他大喊著：「一定是神要來解救我們！」 人們說，像火山祈禱，火山能聽見人們的願望，並且實現。又說若某天火山冒著煙，那麼火山口將是通往另一個極樂世界的入口。唯有善良的迪勒子民，跳入火坑，受神的洗鍊，才能進入極樂世界，享受永久的幸福。 「肯定是神要來解救我們啊！我們趕快踏上去！」族人們歡呼的喊著，原本被煙霧噴黑一半的臉龐，因為喜極而泣的淚水，洗了兩條淚痕。 「on baza zado ban（歸命 金剛 界 大日如來）」族人們大聲地唱著聖詞，快步的奔跑向火山口，一個一個的想要跳入火山口，卻被炎阻止。 「你們不要下去！跳下去都是岩漿！」炎氣喘吁吁地說著，身上的熱氣不停地冒出來。 「你滾開！你這個凶手！」族人們不理智的呼喊的，「你這個從極樂世界被丟來這裡的奇怪生物！你肯定是在阻止我們去極樂世界，你這個被神唾棄的怪物！」族人們大吼大叫，認為是炎要阻止他們通往極樂世界，他們不顧勸阻，一個一個跳進火山洞口。 只聽到彷彿撕裂般的慘叫聲，以及岩漿碰到皮膚灼燒時的激烈火光，「啊」 炎緩慢的走到火山口邊緣，看著那些曾經對他好的族人們，一個一個發出痛苦的呻吟，族人們的臉糾結著，沒多久便被灼燒的只剩下骨頭。 他感覺到他全身的熱氣正在奔騰，他感覺到他的心臟與火山噴發的岩漿一同脈動，他感覺火山正在呼喚著他，「來吧！來吧！」 炎跳了下去，在此時，回憶卻如同破掉的玻璃碎片，紛紛灑了出來： 「我叫炎。」炎說。聲音低沉卻帶有生命力。 「我是洋。」洋笑著，此時大海湧動，海浪翻捲的狂浪聲，似是給他掌聲。 「對不起。總有一天我會努力走向你。」炎的眼神閃爍著光輝，充滿著朝氣，就如同他的身體，一樣的散發溫暖。 此時，他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濕氣向他襲來，巨大的捲浪從陸地那邊快速衝破，打起了巨大的海浪，江濤滾滾而來。 然而，他已跌入火山口，奔向火焰的炙熱。大量的水滴碰到周圍的熱氣大量蒸發，只剩下一滴水滴終於穿過火山口。 水滴慢慢的從洞口中央掉入 「啵」清脆的水滴聲響，掉到他的嘴巴裡，經過咽喉，經過胸膛，此時他的胸膛逐漸發光 「原來洋的感覺是這樣子。」炎喃喃自語，最後被火焰包圍，電光石火間大量爆炸，伴隨著點點火光，最後消失於火山中。 「炎，不等你走向我了，我走向你吧。」我笑著，海浪拍打著沿岸，卻未得到石頭的回應。 我從不曾離去，他從不曾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