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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白夕白女士(38)

    

了不起的白夕白女士(38)



    白夕白(4)

    那真是个令人难忘的画面

    一群人在房间乱弹歌唱,陆绍礼就坐在角落里安静打鼓,黑西服黑头发,手臂摆动,脚踩鼓点,仙风玉姿,又灵又痞,天生自风流,不必笑,就足够迷倒众人。

    谁人定我去和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问句天机高心中志比天更高,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

    那时候的陆绍礼意气风发,踌躇满志,阿姐说他天生有鬼心思,会经商,深不可测又才华横溢,我确信阿姐有段时间对他充满信心,可这种信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瓦解的,一步步,一点点,他们之间渐行渐远,利益绑定到利益分歧,从战友变敌军,纠葛中内斗厮杀,而姐夫最终败了下去,现在瘫在沙发上抽烟发呆。

    这叫一山不容二虎,没有永远的夫妻,只有永远的利益。

    姐夫伸了个懒腰说:你姐肯定跟你说公司出现亏损是因为我被骗了钱吧?呵呵,她到处这么宣传就是想赶我走,你想,公司那么大,财务也有流程,我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搞借贷?明明是她找个理由从我手里夺权罢了,我一休假了,工厂就恢复了,你说怪不怪,要不是她搞的政变我都不信。

    可是公司毕竟是你们共同成立的,法人还是你们啊!

    哎,时代不同了,她现在防我防到早在海外注册了一个公司,实则搞资产转移那一套,她尾巴一翘我都知道她要在哪拉屎。

    姐夫谈起阿姐的时候一脸嘲讽,这让我也不由地也陷入苦恼,就像小时候看阿爸和阿姆吵架,二人互相指责对方,各执一词,只让中间的小孩子为难困惑,不知该信哪个。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小心翼翼问。

    陆绍礼眯起眼睛抽烟,雾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半晌不语,像在思量风险利弊,我忙打断他思路警告:你可不要伤我阿姐

    他笑了,抿唇,把我搂到怀里去,下巴的胡茬磨着我的脸,半截烟蒂就夹在他二指间,烟条飘忽不定,我歪过头,他递来,我试着也学他吞云吐雾,不适,猛地咳出声。

    我退出也可以,给我一半财股,我走人。

    阿姐会答应吗?

    她当然不会,所以她现在背地里转移财产,下一步可能就会跟我离婚。

    离婚?!

    我怔住,透过烟雾看姐夫的脸,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的另一半我好像又看见了阿姐的脸,想起她当年的话

    白夕白,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要跟爱扯到一起去的

    白夕白,rou羹可分人难分,咱们各人前途各人挣

    我怀了陆绍礼的孩子。

    胃中翻江倒海,一股酸气顶到喉管,我险些吐出来,亦如当年听见这话时的反应。

    姐夫见我不语,又要喂我烟,我本能躲开,姐夫笑了:怎么?不舍得姐夫?

    我咧咧嘴,强行压抑呕意,又被他拉到胸膛上:她如果跟我离婚,我带你离开这里怎么样?

    你想去哪?

    你不是一直想考到北方去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北方。

    我不语,枕听他平稳强劲的心跳,闭上眼睛说:如果你和阿姐有了孩子,你们还会离婚吗?

    姐夫捏过我下巴看,烟蒂都烧到手了,他才迅速回头掐灭,转过来时脸色阴鸷,眼神冷酷:她跟你说她怀孕了?

    我忙摇头:那倒没有,我只是问问。

    我看出他一遇到这个问题就有回避的倾向,于是壮着胆子又进一步问:你好像很不希望再要个孩子

    姐夫拧着眉打断说:我不是不希望是觉得没必要。

    什么意思?

    姐夫沉默了一会,才终于说出缘由:那年我去香港,在父亲的引荐下,我见了一个大师,当时是想让他给我看看财运,结果他看了我八字,只赠我一条偈语

    什么偈语?

    春光挟胆,情祸取心,一念不甘,无子送终。

    我心里一震,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后来也有朋友劝我别信这些,但我总觉得这就是我的劫,我的命当初要不是受蛊惑,就不能和你姐在一起,也因为你姐有了孩子才结了婚,后来孩子掉了,我现在又被她害这么惨,你说不是命是什么?

    所以那个歌词

    姐夫淡淡一笑,再次搂紧我,嘴唇贴到我的头发上。

    大门响动,是沈康回来了,我并没有离开姐夫的怀抱,姐夫也没推开我,我们就还是那样抱着,像遁入仙境一一般,只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理会那人的行动。

    沈康除了同我们打个招呼外,也视一切如常,进出自如,表情寡淡,他懒得看我们一眼,我也压根不想看他。

    直到我肚子咕噜发出叫声了,姐夫才起身去做饭,我跟在后面打下手,又恢复嬉戏常态。如果忽视房内还有个沈康,我和姐夫就像一对过起小日子的夫妻似的,粗茶淡饭,自得温馨。

    那夜,我同姐夫睡在一个房间里,我们没有zuoai,只是抱在一起互暖。

    很快到了年底,阿姐开始张罗买新房的事,夫妻关系才渐渐缓和,我也正好考试,更想回家过了年再说,沈康也有回去探亲的打算,便决定同我一起走。

    阿姐和姐夫走不开,也并没有强留我们,也许他们想趁此时机冷静谈谈也不好说,至于未来如何,一切待到春暖花开时再看。

    临走时,阿姐给我塞了好多东西,不全是给我,主要给阿爸阿姆亲戚朋友邻居尤其给阿姆捎了一套金饰和高档化妆品,即使阿姐无法亲自衣锦还乡,也要留下体面发达的印象,我懂她的心思别的不重要,阿姆得对她另眼相看人若不是因为不服、仇恨和虚荣,这么辛苦劳累又有什么意思?

    沈康自然也要带点东西回家,于是我俩拖了四个箱子上飞机,终于落了座,我也疲倦不堪。

    你觉得怎么样?沈康递给我一瓶水,体贴得把盖子拧开了,关切问我。

    我接过喝了一口,苦笑:还好。

    嗯,坚持一下,不到俩小时就到了。

    我扭过头去看外面的天空,阴霾有薄雾,零星雨片擦过机窗,我靠过去看,心情也愈加凝重。

    你家里人还认识我吗?我好像只记得老猫哥哥了

    沈康轻笑:当然记得,他们都知道我住在你姐那里,还知道我跟你交往

    我转过脸略微吃惊:交往?

    那你觉得我应该说?

    我咬住嘴唇,又艰难问:你爸妈知道我们

    我什么也没说,他们怎么猜是他们的事,但他们从来都没反对过,我觉得就是一种默认,之所以可能没太积极,可能也是担心咱俩太年轻,还有房子的问题,怕你家挑

    阿爸阿姆都不管我的事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把脸埋进手里,深吸一口气,沈康揉了揉我后背,试图为我减压:你不用说,我来说。

    我从手指缝里去看他,难为情地说:哎呀你别对我这么好啊,我受不了啊

    沈康的脸一僵,又恢复以往冷傲的表情,好像我真长了一把贱骨头,可我也不否认自己确实贱,只是他这时还能冷静自持,毫无怨言,我便更有种羞臊的愧疚。

    还好,他不理我了,背靠过去闭目休息,这时,空姐也开始走过来通知系安全带和关手机了。

    飞机滑行,加速,离地,左右摇晃惴惴拔高,在风里雨里冲离倾斜,渐远的城市逐渐模糊,我的泪水克制不住地夺眶涌出,借着飞机轰鸣,我呜咽不止,直到眼前一切消失,转而堕入阴云雾气里,听不见,也看不清,我觉得自己无比孤独。

    手背擦了眼泪垂下,又被握住,拂去,捏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温暖,结实,久久,他都没有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