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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偈 (39)祁杏贞

    

色偈 (39)祁杏贞



    祁杏贞出院在家休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信科集团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是祁中钰对外宣称从信科退休,再次是技术部裁员外包整合。

    就在信科集团的股票跌到谷底时,信科人力资源部以通告信的方式告知全体总经办的秘书方减利用加班时间对总经理进行性sao扰,信科人力资源部已开除并将依法采取措施。

    工会很快打出关爱office女性办公环境的主题,成立了市里第一个防性sao扰的公益组织,借助网络热度,信科集团一下子就上了新闻头条并霸屏长达半月之久,被广大网友评选为最具有女性关怀的公司,信科集团的股票也迅速窜升到了顶点。

    信科虽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但业务还是稳做,海外项目正式上线运营后,前瑞丰集团的人事也都整合完毕,祁中南重组董事会,祁敏和祁杏贞共持35%股份,祁中泰和祁英翰各持10%股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祁中南在逐步放权,但实际上还是稳坐信科老大的位置。

    祁杏贞虽然也参与了几次会议,去警局录过几次口供,但大多时候都在她娘家住,一是避风头,二是养身体。

    日子一久,祁杏贞就觉察苏淳瑛不对劲儿,她像有什么事瞒着,打电话都跑到卧室里偷偷打,隔三岔五还要出去一下午,试探小姨,人似乎也不在她那。

    本能生疑,祁杏贞有一次就在苏淳瑛出门后也跟出去,打了个出租车一路跟到南城,看她停在一个卖场的停车场里,又上了另一辆黑奔驰,祁杏贞继续跟下去,就见黑奔驰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一个男人下车,苏淳瑛挽着他的胳膊进去了。

    祁杏贞拿出手机连续拍了几张照片,可惜离得远,那男人又戴着墨镜,实在认不出来是谁,只觉得那人好像在哪见过。

    祁杏贞找出一个号码,把照片发过去,再附上地理位置,这才打道回府。

    不露声色,祁杏贞就当苏淳瑛出去玩,同她日常寒暄,也不多问。

    这几天祁英翰出差去上海,祁中泰出差飞美国,大家似乎都很忙,这样一来,祁杏贞倒清闲了,身子也很快恢复好了,心心念念想再要一胎,只是这次要与祁敏生婚姻有了孩子才能更稳固,将来看在孩子份上,她也不至于被赶出祁家。

    可祁敏更是忙,晚上来陪她也是带工作回家做,简直是拼命三郎的工作狂作风,她有时候不懂他是真的那么忙,还是仅仅为了躲避跟她同房。

    端午节,全家本该都到祁中南别墅聚会的,但祁中钰一家不能来了,祁英翰祁中泰又都不在,难免冷清,先有家丑公开和吃官司的风波,祁中南心情不算好,就只把祁杏贞、苏淳瑛、祁敏和祁烨邀请到家里简单吃了一餐。

    席上,祁中南问祁敏案子的进展。

    祁敏回答:下个月就开庭了。

    祁中南叹道:撤诉吧。

    所有人都抬头看他,祁中南却只在祁杏贞的手上握了一把,目光坚定,祁杏贞抬眼望他,有那么一个片刻,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又垂下了眼睛。

    祁中南继续说:这人呢,打也打了,拘留也拘留了,方减这三个月在局子里也吃了不少苦,他毕竟是你们的弟弟,别做得太狠,外面看起来秉公执法也没什么错,但要是咱们真这么做了,又显得太不近人情,到时候信科上下看了,也会觉得兄弟残杀,骨rou分离,令人心寒。

    祁敏不知道是祁杏贞临时倒戈还是怎么样,表情颇为复杂地看她,祁杏贞却不看祁敏,淡淡回应:大伯说得对,我也觉得闹得太大不好,尽管前期舆论做足了,但媒体一进来这事儿就容易变质,我个人来说,也不大想再提这个事情了。

    祁中南满意地收回手,点了根烟,在烟雾里看祁烨:不过这个事情你处理得很好,我得表扬你。

    祁烨忙举杯敬酒:大伯过奖了,我也是受祁敏哥委托办事。

    祁敏一直紧皱眉头,虽面上不好看,但也只能点头:嗯,爸,我都听你的。

    祁中南笑了,说了些别的把这话题岔开,又问苏淳瑛:我听杏贞说,你要去法国旅游?

    苏淳瑛笑:是啊,一个朋友邀请我过去玩,我也没什么事,就过去散散心。

    祁中南点头:也好,老年人还得多给自己找点乐趣,否则在家呆久了容易胡思乱想,做一些不合年龄的事。

    苏淳瑛目光一滞,看了一眼祁杏贞,笑笑应了。

    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的飞机。

    让老刘送你。

    呃,这个不用

    没事,一趟车的事情。祁中南打断,他捻了香烟站起来说:都散了吧,你们也都累了。

    祁敏知道,不是他们累了,而是他累了。

    近来,他有种感觉,祁中南好像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步态神情也不似从前,现在是多了成倍的倦怠。

    爸,你没事吧?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祁敏和祁杏贞还跟在他左右。

    祁中南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说:暂时死不了顿了顿又叹:但是我老了,毛病渐长,总是疑神疑鬼,能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以后我要靠你们的地方很多。

    祁中南伸出一只手来,是带黑曜石佛珠手串的那只手,祁杏贞走过去握住了,祁敏也握住了,祁中南的另一只手合掌一握,三个人的手又都交叠在一起。

    委屈你了杏贞,别怪我。

    祁杏贞摇头:大伯,我不委屈也不会怪你。你是为了大局考虑,我也该有这种心胸。

    祁中南的瞳光漆亮,就像他手腕上的佛珠,带着点恩赐和怜悯,忽然又笑了:怎么还叫我大伯?这个称呼以后都该改了。

    祁杏贞仰着脸,脸色红润,嗫嚅一声:爸爸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握着他的手,紧紧不松开大伯,我为什么不能叫你爸爸?

    祁中南蹲下来,遮住大太阳光,摸摸她的小脸说:因为我没有生过你,做不了你的爸爸但是,如果你愿意在心里把我看成你的爸爸,我也很高兴。

    大伯,我想让你当我爸爸

    他笑了,把她抱到怀里去,宠溺地吻她,她也勾着他的脖子让他吻,小声嗫嚅爸爸

    她越那么娇音喃喃地唤他,他心里越泛起柔情来,直到她长大了,可以在他身下承欢迎腰,她又勾住他,妩媚吟哦:爸爸轻点爸爸,啊,好舒服!

    祁中南笑意加深,眼下皱纹是时光刻刀在脸上一道道的划痕

    青山原不老,为雪依白头。

    半晌,祁中南松开他们的手,对祁杏贞说:后天我也去送送你妈。

    说是去旅游,苏淳瑛心里总是忐忑,收拾了一晚上箱子,到了第二天还是忍不住打开看看忘了什么,祁杏贞便再帮她检查一遍换洗衣服、毛巾毛毯、舒服的鞋子,用惯的乳液粉底霜,还有应急的药片

    祁杏贞又拿了一张卡塞进她手里:你要是身上的钱不够就刷这个,没密码的,国际通用

    苏淳瑛笑叹:人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看来一点不假。

    我是绵里藏针。祁杏贞笑着去搂她mama,苏淳瑛也抚她手臂,笑意满面: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虽不伤人,但扎一下也是够疼的。

    二人凝目对视,又都笑了,祁杏贞说:可我还是舍不得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也没有我的一切。

    苏淳瑛摇头笑说:你已经长大了,很厉害了,不需要我了

    可是,妈,没有你的教诲,我恐怕

    苏淳瑛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凑得近了,压低声音,眼神锐利,颤音警示:记着,杏贞,千万别爱

    祁杏贞眨眨眼,没明白千万别爱谁?

    门响了,是祁中南带着老刘来了。

    苏淳瑛站起来忙招待酸梅汁:真是让你们还麻烦一趟!大热个天!

    祁中南坐到沙发上,接过盛好的红汤却不沾一口:麻烦什么,老刘是自己人。   老刘也笑应:您太客气了啊!我不就是做接送人的活儿!

    大家谈笑一阵,苏淳瑛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老刘起身帮着往下拿箱子。

    苏淳瑛对祁杏贞说:我忘买晕机药了,你去楼下药房帮我买点。

    祁杏贞没有多问,穿上鞋子往楼下奔。

    屋里就剩下祁中南和苏淳瑛二人,祁中南坐在沙发里不动,抬起眼睛观察苏淳瑛,她整个人都是寻常妇女的迟钝常态,动作也慢,表情也不太丰富,眼神呆滞自打二弟去世,她也苍老了不少。

    苏淳瑛背着他整理东西,弓腰叹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说吧,反正我今天是栽在你手里了。

    祁中南点起一根烟说,缓缓吐雾:你知道就好。

    我怎么能不知道,从你那天说要送我,我就知道,我跑不了了。

    祁中南笑了:这么多年,祁家上下还是你最了解我。

    苏淳瑛回过头莞尔:你也一样最了解我,所以你都不敢喝这杯酸梅汁。

    二人视线一对,都浮起笑意来,只是一个怜悯,一个凄苦。

    苏淳瑛直了直腰说:是祁杏贞发现的吧?她是不是跟踪过我,然后告诉你,你才发现我和辉映集团的关系?

    我早猜到是你在背后cao作的,何智安当年来信科集团打工的时候就被你看中了,他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当然不会不知道,我只是没料到你会下这么大的血本,赔上女儿还要赔上男人,你不怕他们最后一个个都背叛你吗?

    苏淳瑛云淡风轻:不是已经背叛了吗?女儿被你吃了,何智安就更靠不住了,去勾引祁中钰,他也并不能全然而退,还想分她股份

    所以你要带他走。

    苏淳瑛颓败一笑:祁中钰疯了,天天都在给他打电话,男人都是耳根子软,我不能让他有回头的可能。

    祁中南弹弹烟灰:那人确实长得不错,这么多年了,也不显老,技术好,人也会说话来事,我看他确实像有前途的。可惜他现在应该在去往机场的途中被一辆卡车碾压,车毁人亡,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几句话就像烟灰,在烟缸里段成细碎的尸渣,落得没有重量,苏淳瑛却一下子往后跌倒进沙发里,脸色灰白。

    淳瑛,淳瑛祁中南轻轻吸一口烟呢喃:我至今记得你刚嫁进来的样子,全家反对你,说你是小三上位,只有我一个赞成,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觉得你是那种有大智慧的人,是有资格在祁家立足的人,可我也忘了,有大智慧的人往往也有大野心。

    苏淳瑛身子颤抖,但竭力自制,牙齿都冒冷气:只要你照顾好杏贞,我死了也无憾。

    祁中南笑出声来:你现在又关心起你女儿来了?你这些年来不一直把她当成棋子?

    你就不是吗?!苏淳瑛跳起来,仿佛触到了底线,拔高声音:咱俩谁才真正把她当棋子?从我带她进祁家的第一天,你就在她身上花功夫,你别以我是傻子,你一点点接近她,对她好,在她身上培养爱,同时也在她身上培养恨,让她恨我恨你弟弟,恨英翰恨祁敏你让她攻击防备所有人,就独独对你卸下盔甲祁中南,你可真会抓住女人的软肋!

    祁中南抽烟,默默看着她,一语不发。

    苏淳瑛继续说:我怀孕那年,她为什么会那么恐惧?那么恨我的孩子?还不是你你每天都在她耳边说,没人爱她,没人爱她,我有了新孩子,就会抛弃她,祁家都会瞧不起她,她早晚会被祁家赶出去你利用她的恐惧让她跟祁英翰结盟,因为你知道祁英翰比谁都恨我,你抓住人感情的弱点就能轻松把他们都玩于股掌

    说来你们祁家最聪明的人还是祁烨,他老早就问过你,什么投资回报率最高?他告诉你是人,其实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就像浇花一样,一天天看这些孩子们长起来,在你手心里蹦跶,在你所及的可控范围里看他们一个个跳舞可是我觉得你很可悲你利用他们,他们就不利用你吗?

    祁中南的烟烧到了手指,都忘了疼:你不就靠杏贞来利用我,打压祁英翰,牵制祁中泰,后又笼络祁敏,祁烨,再用你的何智安离间祁中钰,可惜方减闯祸,否则你会很快把股权资金转移

    苏淳瑛笑了: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现在也都不是孩子了,谁看不出谁的想法呢?而且你的儿子们,他们难道互相不生嫌隙吗?哈哈,祁中南,你虽然老谋深算,可能算得准人性吗?你老了,战场最终还是他们的,祁中钰虽然蠢,但她有一句话没说错,你们祁家男人都好色!你好色,你的儿子、侄子,没一个能逃得出女色,所以我感激老天,让我的女儿成了最后赢家,哈哈哈

    祁中南把烟掐断,厉声打断她的笑:时间差不多了,你该上路了。

    苏淳瑛讥讽一哼,上前抓起手提包就往外走,一开门,就见祁杏贞呆伫在门口。

    双双一滞,祁杏贞唇色发白,手里还捏着药片妈

    苏淳瑛笑了,根本没去拿药,而是从她身边擦肩而去,祁杏贞反应过来,转过身疯狂追上去:mama!mama!你等等我

    苏淳瑛走得快,已经上了车,祁杏贞还在后面拼命跑mama!mama你回来!mama!

    车子开得很快,连停都不停一下,祁杏贞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在眼前消失

    就像多年前,母亲和继父出门,她也在后面追,害怕痛苦觉得母亲会一去不回,往昔的伤口骤然撕裂,她目光模糊了,可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要回去求祁中南,求求他原谅母亲!

    她转身又往回跑,生怕一切来不及,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给祁中南打电话,对方倒是很快接了。

    大伯大伯!祁杏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伯你听我说,mama她是做错了,但能不能能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你们之间不必闹得那么僵的她,她只是想要点钱

    祁中南静默两秒,声音很稳:嗯我知道,你别cao心了,赶快回家吧。

    爸爸!爸爸你在哪?

    我在去苏淳瑛的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