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场

    第四次遇到等待时间超过90s的红灯时，赵修诚终于没忍住摸出手机搜索黄历，旋即他盯着屏幕上诸事皆宜，百无禁忌八个字陷入沉思。

    封建迷信。他冷嗤道，将手机屏幕摁灭丢在一旁。

    赵修诚偏头看向车窗外，映入眼帘的是本市一家地标性建筑。建筑是别具一格的Z字型结构，坐落着一家五星级豪华酒店和全国最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

    呵，这又一个封建迷信的产物。

    他的老父亲赵总当初不知怎么想的，执意选定这份号称结合传统堪舆风水学与现代建筑理念的策划案，将这栋大楼作为送给赵修诚的大学毕业礼物。

    但它也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礼物，表示一位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其背后附带的意义是本市乃至邻近地区业务管理决策权的让渡。

    最终建筑竣工日的仪式上，赵修诚没有露面，赵总大发雷霆，显然这建筑也不怎么吉利。

    五分钟后，赵修诚的黑色越野转入停在L街街口，街道两边屈指可数的几家稀稀落落地开门营业。

    当然余下那些店并非是因为天气原因暂停营业，只是赵修诚到的实在有点早，夜晚九点钟以后这条街才会迎来喧闹的时候，灯红酒绿，浮华虚妄的彻夜喧闹。

    赵修诚迈入他最熟悉的一家夜店，此时店内只有寥寥几个酒保和服务生，他走到吧台前轻敲台面，一杯Absinthe。

    抱歉，这款酒暂不售卖哦。酒保专注擦拭着酒杯，脱口而出道，但旋即他惊讶地抬头，不对还没开门你是怎么

    赵哥，是您啊，质疑的声音在他看清是赵修诚时戛然而止，他擦拭杯子的手一顿，惊讶地比了个大拇指，您今天这一身，青春靓丽。

    哥确定要一杯Absinthe？

    赵修诚垂眸瞧了眼自己身上白色旧卫衣和深色牛仔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高纯度苦艾酒的酒精浓度最高可达72％，甚至含有轻微致幻效果，在许多国家都被禁止售卖。见赵修诚坚持，酒保也不再多言，专注调和这一杯清新漂亮的绿色酒液。

    接过酒杯时，赵修诚顺道询问：孙绍呢？

    孙绍便是今天电话里约他的人，这家pub的幕后老板。两人是研究生同学，也是有着不少共同兴趣爱好的玩伴。

    孙哥还没来，不过已经打过招呼今晚要开两瓶玻尔科夫，要不您先上楼等等？门锁密码您也知道的，一直没变过。酒保提议道，夜店中专门有一层供孙绍及他的朋友们玩乐。

    不急。

    赵修诚端着酒杯在大厅寻了个散台坐下，位置偏僻不起眼，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潜意识里他在抗拒一人独处。

    这家店在整条街都很出名，打扮潮流的青年男女陆陆续续入场，适宜的灯光与音乐将氛围很快吵得火热，所有人都在享受这样的热闹与激情。

    赵修诚虽置身一片浮华纷乱中，但却始终游离在这样的喧嚣之外。

    昏暗的环境也遮挡不住他出色的外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寂更是增添几分神秘气质。数位年轻女子注意到他后主动上前搭讪，却险被他冷漠无视的眼神态度气到失去风度。

    没意思，赵修诚微微感到厌倦，他微抿一口苦艾酒，复杂浓郁的草药香气在舌尖迸溅。很多人都喝不惯不喜欢它的味道，但赵修诚素来沉迷于这种酒特殊的风情。

    赵公子诶，我的赵哥你人哪呢？底下人说你早就到店里了，薇薇刚下去接你结果没找着，哥你赶紧自个上楼来。

    赵修诚已经生出离开的想法，这点念头被孙绍适时发来的消息打消。他眼眸微眯，来都来了，怎么说还是要去看看孙绍口中的好东西。

    他起身绕过纷乱的舞台，来到夜店的出入场通道，这里有一道隐蔽的楼梯通向二楼。

    二楼楼梯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厅，几个年轻女孩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她们是二楼专属的服务生，迎合夜店主人的喜好身着女仆装，胸前裸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打扮随意的赵修诚自然轻易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有一个年轻女孩当即气势汹汹地拦住他，只是训斥的口吻在看清他的样貌后宽和了几分，你走错了，夜场在一楼。

    新来的？姿色还行，不过这样的招数对我没用。

    赵修诚心情不佳，对待眼前这个面容清秀身材惹火的小女仆自然也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他以手中酒杯抵在对方的胸前轻轻推开她，杯中存余的绿色酒液与冰块顺势沿着诱人的乳沟滑落，浸染出暧昧的湿痕。

    小女仆的胸前的被冰凉刺激出了生理反应，而那只酒杯则缓缓移动，重重碾过那微凸的一点。

    勾引人连内衣都不穿，就这么sao？

    这小姑娘年纪还小，今天是第一次上班，对于在夜场工作会有的遭遇虽有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瞬间怔住，眼眶通红。

    赵哥，赵哥消气，这小妮子刚来不认识您。

    余下几个女仆中新来的都不约而同愣在原地，认出赵修诚的则匆忙上前连连道歉，他没有作声，绕开几人向走廊深处走去。

    孙绍不愧是孙少，权贵家的小公子为自己玩乐打造的销金窟装修风格虽与夜场一楼相近，但去除那些俗气暧昧的彩灯后竟隐隐透着三分贵气，只是再精致尊贵的装饰也无法掩藏房间里的糜乱气息。

    赵哥你可算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孙绍一把推开身边两个半裸着身体的女郎，笑着端起两杯酒起身相迎。

    没有听说赵公子家里破产的消息啊，孙绍的笑容在看到赵修诚一身装扮时微微凝滞，随后笑得更加古怪，难不成这身是我赵哥今天的战袍？

    相个亲属实下血本了，怪不得我赵哥向来无往不利。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修诚瞥了眼房间内那两个女人，明明我们孙少才是无往不利的那一个，今天喊我来是专门炫耀给我看的吗？

    房间里那一对有着极为相似面容的姐妹花，赵修诚尚有印象。

    半月前某场party上他见到其中一位后起了点兴趣，面容妩媚，身姿窈窕，一双长腿精致诱人。但是这也是孙绍喜欢的类型，在砸出奢华礼物后他成功截胡。

    孙绍笑着揽过一位女子的腰，薇薇只是听说赵哥的大名后就已经看不上弟弟我了，好在还有meimei喜欢。

    上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这杯酒给赵公子赔罪。

    姐妹花中名叫薇薇的端起酒杯身姿婀娜来到赵修诚身前，或许因为喝的太急几滴酒液自她唇角溢出，舌尖一舔而过，虽情色但不下流。

    今天孙绍喊自己来的意图赵修诚此时也猜到了，这样的玩乐过去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也的确算个新鲜。

    就在此时，一位小女仆怯生生地敲响了房门。

    对不起，赵公子，我不该拦住您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实在对不起。

    小女仆抽抽噎噎地道歉，眼眶通红，声音微哑，瞧着也楚楚可怜。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足以让房间里几人猜出事情经过了，孙绍噙着笑围观，而薇薇只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她不愿再度放过赵修诚这样一个金主，将来者上下打量几眼后计上心头。

    小meimei，道歉也得拿出点诚意啊。她凑到小女仆的耳边轻声说道，俯身时也不忘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

    纤细的手指点上对方胸前湿润的布料，既然赵公子请你喝酒，你总不能辜负这份好意吧？

    喝了这杯酒，再去下面跳支舞，就可以了是吗？小女仆捧着酒杯，满满一杯苦艾酒在灯光下泛着浓郁青翠的绿色，她哑声问道：那以后呢？

    没有以后，孙绍笑得温文尔雅，这会倒像个正人君子了，今晚就结工资走人。

    好。

    小女仆点点头，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踩着高跟鞋匆忙离开。

    而房间里的投影被打开，夜店里处处是监控，小女仆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她对酒的种类认知有限，还不清楚这一杯高纯度苦艾酒的威力，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赶紧跳完舞离开这里。

    但她不知道，在夜场，苦艾酒另有一个别名，叫做失身酒。她还是个会因为听到荤话而不知所措的小姑娘，但今晚，她很可能因为这一杯酒而毁掉整个人生。

    小女仆步伐不稳穿过走廊，走下楼梯，踏入昏暗的出入通道中。

    投屏的摄像头适时切换，现在的视角来自一个特殊的角度，比常人的视线低一些，女仆装的小饰品安装有隐蔽的摄像头。

    这完全是小女仆的第一视角，屏幕上的影像突然抖了一下，小女仆似乎与什么人撞到了。不自然的白炽灯光突然照亮摄像头的视野，因为视角略低，摄像头只能拍摄到一件独特的拼色卫衣。

    对不起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不对，白炽灯光晃动几下，女子疑惑的声音清晰传递到二楼，你不对劲啊，面色苍白表情呆滞，瞳孔有扩大，对光反应迟钝。

    喝多了，还是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