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别忘了你结婚了
01.别忘了你结婚了
夜里刚过十点。星子垂坠,夜幕深沉。 笛一宁侧卧在床上,双眼睁得圆圆的,气鼓鼓盯着百叶窗外。 几缕轻薄月色漏进来,落在她小凉拖跟前。 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轰轰低吼,笛一宁心头一动,掀开被子,白皙脚丫直点在地上,轻盈一跃,就凑到了窗前,她眼光一垂,顺着窗棂,看那精致雕花纹外,映出的两辆汽车,车就停在司令府门口。 车门一开,邹屿昔军装笔挺地下了车,肩上还挂着厚厚的披风。 人影从车前一闪,迎着管家的招呼,就声势周全却又悄无声息地进了门内。 一股雀跃欢欣从心头怦然绽放,笛一宁又哒哒哒光脚踩回去,钻到被子里,依旧是背对着房间门,面对那扇窗,可这时再看那泄露进来的月色,刚刚还萦绕心头的落寞清冷瞬间一扫而光。 她满心的注意力都被门外吸引了去。 邹屿昔在客厅与管家老陆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她离得太远,确实听不清,可随后邹屿昔的军靴通通通踩在台阶上的声音,她听得真真切切,一下一下就跟踏在她心坎上一样。 他一定以为她已睡熟,不仅放轻了步子,还放缓了速度,所以这几日她几步就能跳上来的二层楼梯,笛一宁总觉得邹屿昔走了许久,却还是走不到。 等他最后几步总算是踏到了房间门口,她能听到邹屿昔转动门把的细微声响时,笛一宁又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绞紧了床单,赶紧闭上眼装作真的睡熟了。 邹屿昔打开了门,他将所有声音都放轻,可笛一宁闭上眼,听觉却仿佛更灵敏,她能听见邹屿昔反身把门带上,随后簌簌脱下披风挂在架子上,从架子到他们床边,那几步他走得更轻,连呼吸都清浅,可空气里每一丝细微颤动,都没逃脱笛一宁的耳朵,他一步一步走得这样近,她心一下一下跳得无比快。 邹屿昔停在她背后,俯身靠近床头,摘下了手腕上的一块表,磕在床头柜上,转身脱了鞋子,还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又走了出去,握着门把旋紧锁芯,轻轻悄悄又把门关上了。 他的脚步声远去。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她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好一会儿,笛一宁才把眼睛睁开。稳了稳扑通乱蹦的心跳,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把垂下来的头发理顺掖到耳后,这回下床,脚丫乖乖放进拖鞋里,踩稳了,才一步一步走出去。 邹屿昔临近半夜回来,下人们自然没得休息,服侍他洗澡的小勇站在门口,端着他即将换洗的衣物。 笛一宁走上前,把衣服接过来,对小勇招招手: 你去睡觉吧。我来。 小勇低了低头,答应一声:是,夫人。,就走了。 这倒不是不敬主,只是笛七小姐嫁给他们邹司令,正逢邹少帅新官上任忙得不见踪影,夫人过门的第五天,今晚这是第一次着家,夫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呢。 他不做这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笛一宁没打招呼,端着衣服就开门进了浴室。 里头热气蒸腾,水雾缭绕,一进去,她脸上便泛起湿润的潮红。眨眨眼,浴缸边邹屿昔光裸着背,转头看了她一眼。 刚刚没见着却又快要见着的时候,她紧张得难以自持。 现在明晃晃见着了,她反而坦然了许多。 邹屿昔没想到笛一宁会来。 他甚至不期然,她到现在都还没睡。 笛七小姐不至于等他等到这大半夜吧。 但她现在就在他眼前,不论他此刻心情如何复杂,或者说他娶她这些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他曾有多少次不愿面对的瞬间,她都这样鲜活且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笛一宁穿着小洋风睡裙,侧坐在他浴缸边,微仰着脸,毫不顾忌地看他。 而邹屿昔躺在一池热水里,赤诚坦然,最后也抬起头,透过一片迷蒙,抬眼看他这新婚不过一周,碰都没来得及碰一下的小娇妻。 小娇妻这称呼,他也只敢背地里自己想想,毕竟笛七小姐这头衔响声大。 但这也是因为没几个人有这机会一睹她真容。 要真见着了,估计也会跟邹屿昔一个想法: 原来这江宁城首富财阀笛湫堂嫡出千金,远近闻名不好惹不敢娶不能提的笛七小姐,是个毛都没怎么长齐的小丫头! 当然,这也是一月前邹屿昔初见笛七时不尊不敬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现在依然不能说出口。 他一向不大克己,表面上有些话不能说,他永远都不会说,可架不住他心里会偷偷想一想。 笛七年岁小归小,但若说上其他,容貌,气质,风范,却都是一等一的与众不同。 这点邹屿昔同意。 她是很美的。 比如此时,斜斜坐在他浴缸边沿,白藕般细腻无瑕的胳膊微撑在腰两侧,她伸着一只腿在他面前晃啊晃,拨弄着他胸前的热水,一圈一圈荡漾开。她身上穿着的黑色蕾丝边睡裙长度暧昧,盖到最恰好的位置,他好像看得到什么,却又似乎没有看到。 邹屿昔知道,笛七是从小接受新派知识教育的,还留过洋,和同年代的那些传统夫人太太不同,她向来不忌讳于展露自己的美,她的美声色张扬,又透着一股新生的纯。 他在欣赏她的时候,笛一宁也同样用肆无忌惮的眼神自上而下把他扫了几通。 邹屿昔的脸,像一把致命的刃,不笑的时候闪着寒光,笑的时候一击即中,他的眼睛总是很亮很有神,却不是每时每刻都愿意拿一副正经的样子瞧你,他这人脾气还挺奇怪的,有时候你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在看认真在听,可其实他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笛一宁就是喜欢他那看似放松随意,实则又掌控一切的傲慢自信。只是,此刻,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角度,这样危险的气息和一触即发的情景,笛一宁的目光就是没办法冷静又克制地从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挪下来。 时间和着缓缓蒸腾的热气一起慢慢走,两个人对视时各自欣赏着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 笛一宁从他那无懈可击的脸上找不出什么破绽,她只能自己眼波一转,红唇一启,开了话头: 邹司令好兴致啊,徐家舞会一连开了五天,场场必得您光顾。这要是再不回来,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