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乱呢
怎么这么乱呢
这一日,雪下得尤其大。 齐太太说:雪这样大,郝儿,就不要带金枝出门了吧。 齐郝给他娘乘了碗汤,看了一眼对面吸灌汤包的金枝。她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又熬夜写题了,垂着脑袋,甚至都没听到齐太太提她。 福六也一桌吃饭,他在桌下踢了一下金枝,嘴上却也说:是啊,爷,今日车不好走,何必再到学校绕一趟?外头怪冷的。 金枝被踢了,抬起头来,齐郝问她:你想休息一天吗? 金枝想起昨日终于有个同她搭话的同学,黄小姐,还约了今日一起做绘画作业,便有些犹豫。 福六朝她努嘴:你们是室外绘画,外头这样冷,今日也做不成。 齐郝慢条斯理地喝粥,倒是齐太太先说:是吗金枝?是在室外吗? 金枝点点头,觉得福六说的对,便和齐郝说:那我今日不去了。 齐郝说,行。和福六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昨日傍晚回来,路过后院,怎么总听见东边那扇门口有什么动静似的,是吧,福六? 福六一愣,却有些犹豫,好半天才说:许是什么猫儿狗儿的,我晚上去看看。他看一眼金枝。 金枝没吃包子了,她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 福六落后了齐郝几步,转过身,像是和齐太太说话,眼睛却看着金枝:您别亲自过去,虽野猫野狗可怜,恐怕抓伤您,我会确认的。 齐太太说,晓得了。 福六走到车边,齐爷没进车,反而冒着雪,站在外边,见到他,了然地笑了一笑。 福六觉得耳朵发烧,唉,这怎么说呢,怎么这么乱呢。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才认识多久 爷,您自己说的,别馆那位才是太太。小金枝我是说,这边这位,您分明当女儿一样养,我就是觉得您要是介意 齐郝拍拍他:我不介意,他看向隔壁方别馆,但是六子,现在重要的,不是我怎么想,而是金枝怎么想。 福六也看过去,义愤填膺:我就是看不上他。我真的,我打小儿就看不上他,脸上笑得跟谁都亲,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您不是也知道吗,他摆明了就是在骗小金枝,我不乐意! 你打算怎么办? 我早点儿回来,他要是又去那儿守着,我就叫人打他一顿。爷,您干脆告诉小金枝,叫她别去后院吧?她最怕你了,准听你的。 齐郝说:你记得当年,我和我爹说要娶茴茴,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起这么久的事? 齐爷很少提过世的齐先生。 福六觉得要谨慎发言:您说哪一次? 第一次。 福六想了想,明白过来了,干巴巴地:哦,老爷说,你搅扰别人婚约,感情冲动、不懂节制,不顾父母脸面,更不懂做人道理,瞒着太太打了你一顿。那是齐爷头一次遭那样的罪,也是酷雪寒冬,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夜,福六偷揣两个馒头给他,他竟冻得连嘴都张不开,后来大病一遭。 有用吗? 没用齐爷对这事的执着,确实是有一有二又有三。很难说,金枝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韧性。 那我我那爷,您现在是柳暗花明了,我可怎么办? 齐郝抬脚上车:我哪里知道。感情这种事,还得自己好好体验。给你太太订的钻石耳坠到了吗? 福六跟上车:到了到了,我今晚给您带去别馆。 心中唉声叹气。 金枝这日吃饱了饭就去后院溜达。 吃完早饭,去溜达。吃完午饭,去溜达。吃完晚饭,还想去溜达,齐太太麻将局和电话太多,抽空和她说:金枝呀,拿了手炉再出去,怎么闲不住呢。 金枝捧着齐太太的小手炉,端端正正地带着雪帽,去院子里绕圈。扫院子的见她这样愿意散步,早撒了盐、铲了小路上的雪。 一圈,两圈,三圈走得天都黑了,她就蹲到东边的角门那儿,装作堆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对面突然想起了一阵咳嗽。一声接一声的,像是没完。肯定是害了风寒了。 金枝一听就听出来是他。当年头一回见面,他也是这样,咳得脸色苍白,她看不过去,说:先生,您等等,今日雨大,喝碗鸡汤再走罢,省得加重了。 她敲了敲门。 咳嗽声停了。 金枝?是你吗? 金枝嗯一声。 金枝,你终于来了,我日日在这里等你,等了两个月了。 金枝手足无措地捏住斗篷,你我以为你回家去吧。 那头有些无奈地笑一声,你没看我的信,是不是?我说,你若一日不来,我便在这里等你一日。 金枝伸手,轻轻地摸住了门,原来那烧去半封信里是这样说的。你走吧,我嫁人了,嫁人了。我们这样,是是龌龊、是下流,这世上还有礼防要守的我走了 那头顿时急切起来:你别走。我只想同你再说一次话,下周六晚六时,我在百乐剧院门口等你。你同家里说,是黄小姐邀你同去,他们必答应的。 你你识得黄小姐?金枝揪住斗篷上的毛绒坠儿,狠狠揪两下,是你叫她同我说话的,是不是?她跟本不是因为想练打字才找我的,是不是? 金枝咳咳金枝,就一次,最后一次。 金枝觉得自己从未遇过如此困境,嘴上想拒绝的,可心中又酸甜苦辣,不知是何种滋味。这究竟是什么心情?她真想不明白了,干脆转身就跑。 跑到廊下,差点撞到一人。 她抬头看,是福六总管,他满身落雪,像是赶回来的。 金枝心中慌乱,不想和他说话,飞快地跑走了,哪里看见福六一直追着她背影的目光。 福六:轮到我尝情之一字的苦滋味了吗? 感觉太勤奋了,这两天好像写了一周的量了,那下次再见吧,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