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せんせい
(二十九)せんせい
(二十九)せんせい 清早,席太太和席明玄要用车去参加百花皂业的竞标会,晚玲只好一人去思南路口等电车去上学,眼巴巴望着。 往常电车一辆接一辆,今天倒是左等右等不来。 怕是要迟到了。晚玲跺着脚着急。 突然有辆黑色车子停靠在她身边,车窗伸出来一节女孩的手臂,是白瞳。 晚玲,来上车。 怎么是你? 晚玲打开了车门,坐在了她旁边。还好碰到了你,不然要迟到了,今天有要紧的护理测验。 隔着白瞳,车座后面还坐了个男人,年约四十来岁,双手自然交叉握着搭在腿上,穿着黑色中山装,头上的黑礼帽压得很低,看不清样子。晚玲略微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瞅了。 他就是我未婚夫。白瞳趴在晚玲的耳边小声讲。 啊。 一路上,由于车上有外人,她们没有太讲什么话,比如关于宫本老师的。 车子开到了学校门口,晚玲先下了车,站在一旁等白瞳。 车里那个男人没有下车,头却似乎向外扭过一个很小的弧度,吓得站在车外的晚玲打了一个颤,赶紧偏过头看向别处。因为她看见了那个人的右脸,一道长长的疤从额上蜿蜒到嘴角。那个人,不会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吧。 白瞳也下了车,两个人并排走进校园老远,晚玲忍不住问白瞳。 你未婚夫的脸 千万别提,有一次,我就多看了他脸上那道疤一会儿,他差点把我手腕折断了。 他这么凶,怪不得你不喜欢他。 嗯,可我父母已经收了他的彩礼,估计,最迟明年开春,我就要与他结婚了。 这么快。晚玲感叹道。 然后,然后可能我就不能来读书了。 为什么? 嫁了人,就要生孩子,生了孩子还怎么读书? 白瞳的话刚好也戳中了晚玲的心口。 生了孩子,还怎么读书?晚玲琢磨起这句话,表哥孩子 喂喂!一支竹藤打在了她身上。 注射器扎到哪里去了?扎进骨头里去了。稀里糊涂的,怎么照顾病人? cao作课的女老师特别严格,这次测验她是要不及格了, 啊,对不起。 老师清清嗓子,拿她做样本教育了所有人一通。 你们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天天想着遇到个有钱阔少,娶你们做太太,那都是假的,是做美梦。毕业做一名自食其力的护士,才是女性真正独立解放。 白瞳白了眼老师,跟在晚玲耳边嘀咕,说得好听,学了护士我也独立不了,解放不了,照样得嫁给那个老男人。 号外,号外,少帅改五色旗为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服从南京国民政府领导。 十二月底,这则消息不仅传遍了东北,也传到了南京上海。吕绍方得了正式调令,他带的东北军被调往苏北,并入国民政府军。 火车随着铁轨的连结咯噔咯噔颠簸,包间里吕绍方和吕游两父子最终聊起了正经事。 爸,我知道,这次南下,对我们不是好事。 这带兵打仗,拼的不是人,拼的是钱。 我知道。 儿子,你想去上海,刚好,爸也需要你去上海。 需要我做什么? 弄钱。 吕游生在军旅,他当然知道金钱的重要性,也了解一些,这军饷要从哪里来,即便不道德。 去联系这个人。吕绍方在手心写给他一个名字。 [叶章。] 爸,席家似乎要开拓新业务,要去收购百花皂厂。沈微坐在沙发,司机乔木給她捏着肩,怪不得席家愿意把补血药的配方給我们,原来他们是发现了更大的商机。 那我们也跟着去做香皂?沈长源咨询女儿的意见。 沈微笑得很自信,摇了摇手上的葡萄酒杯,先把补血药做好了,等席家做出来什么皂,我们再跟着学也不晚。何况她摸摸自己的肚皮,这里面可能还有席家产业的继承人呢。 怀了?沈长源兴奋地问起。 沈微摇摇头,还不能确定,不过会怀的,席家有什么,我们沈家也会有什么。 沈长源赶紧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走,怀孕了可不能喝酒,伤了我值钱的外孙那就亏大了。 沈微的手向后搭在乔木給她捏肩的手上,好好好,不喝就不喝。 夕阳把晚玲和白瞳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入冬许久,晚玲搓搓手,呼出一串白气。 白瞳,我有点不明白,你家不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吗,应该不缺钱吧。为什么你父母要把你嫁给那样一个老男人? 晚玲,你真天真。谁家嫌钱多?父母有一千块大洋,他们就想要有一万块。拿我去换,多值当,换来了钱留给我弟。 他们这是重男轻女。晚玲从课上女老师那里学来的新词。 没错,就是这样。 那我们明天见。晚玲和白瞳招过手,看见她又坐进了早上她坐过的那辆黑色车子,想起那个长疤的男人,浑身泛起比冬日更寒的冰凉。 晚玲刚要走,后面有人叫住了她。 晚玲! 她回头,见是宫本老师在冲她招手,顿时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师,什么事? 抄十遍的生词,是不是你写的? 是啊,当然是。 那我问你,せんせい在不在那页生词表里。 せんせい,在,当然在了。晚玲不假思索,怕露馅。 不在。宫本从公文包里打开日文课本,翻到那页生词表給她看。 晚玲脸憋得通红,羞愧得低头不敢看他。 せんせい什么意思?他又问她。 是先生,老师的意思。 晚玲,我是你的せんせい,有责任和义务教育好你,你近来上课一直恍恍惚惚,告诉老师,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什么事也没。她支支吾吾。 那就是谈恋爱了,对不对? 宫本见她沉默不语,应是料准了。学生时代就要好好读书,若是动了情,会影响学业的。 知道了,老师!晚玲回答完,调皮地转身落跑了。 老师,再见! 宫本望着她咋咋乎乎离去,想得长远。如今社会动荡,人心险恶,她如此单纯,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