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游庭院

    我眨眨眼：不行吗？就当我们只是抱在一起睡了一晚。

    他蹙着眉：真儿，今日不同往日，现在不能这样任性。

    我叹息一声，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我以为今日他能做往日所不能做的事情，便是看破这些，不在乎陈王怎么想，不在乎以后会如何。可他还是囿于此，那同在牢笼里有什么分别？

    他沉默了一会儿，温热的手臂揽过我的腰，似乎妥协了：生气了？

    我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心疼他，也心疼自己，伸手抹了一滴眼泪，说不清是难过还是矫情。

    他说：我只是想同你好好的，就这样平安度过余生，是重要的。其余的什么，做不做也都无所谓。

    我的声音陡然大起来：可我会害怕！害怕哪天我就失去了你，只有这样抱着你，才能让我感受到真实。

    他怔了一下，然后哀伤地看着我。

    过了许久，他的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水，到极致时，忽然痛苦地捂住脸：都是阿兄不好！若还是从前，你大可以自由自在的

    李国灭亡，陈朝新立，我同他一起被囚禁于此，那段时间才是真正的深渊，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我待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枯坐到天亮。

    若是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可以躲在屋子里，现在已经躲无可躲，一个敞开的院子，里面外面都站着冰凉铠甲的荷戟侍卫，面无表情监视着里面的一切，吃穿住行，一应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

    白天的他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感叹世事造化弄人，唯有深夜的，才能露出几分脆弱的表情，将自己裹在被衾里面。

    看到我坐在他旁边的时候或许会露出几分柔情，但很快就被巨大的悲恸包围了，那种压抑，简直是令人喘不过气来。

    不，眼看他又陷入了反复的自责中，我反手抱住他，连忙道：郁哥哥，是我错了，我太贪心。

    他就这样掩面，久久不愿抬头，一言不发，也没有哭声，可比哭还让我难受。

    我轻声道：郁哥哥，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了。

    他终于舍得抬头，清隽的容颜在夜色下尤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是吗？

    他眉宇间透露出几分轻愁，望着我的时候，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好像喜怒哀乐仅仅系于我一语之间。

    我的心一寸寸的抽痛，靠在他的肩头，努力用天真的语调道：当然，浮生苦短，能多平静安乐几分，都是好的。

    或许是被我的说动了，他恢复了沉静：也是。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依靠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的，以此来度过没有任何东西可想的每一天。

    此时已经不知道是几更，我听见雨声停了，外面的月光的渐渐照进来。

    我说：哥哥，陪我去院子中看看月亮吧。

    他温和道：好。

    收拾一番后，李郁换上了一身素色衣衫，我感觉外头会冷，于是给自己多拿了一件披风。

    我挽着李郁的手臂，同他游园似的在窄小的院子中慢慢地逛。

    也许刚刚下了雨，空气格外湿润清新，还有丝丝冷意，不过同他在一起，我不是很怕冷。

    郁哥哥，你看那棵梧桐树。

    嗯，怎么了？

    无论怎样雨打风吹，都还好好活着。

    他立在院中，望着院中梧桐衔月，夜风吹动衣袂，身影孤绝傲然，道：人与树，终究是不同的。

    我握紧了他的手：哥哥，我们也要好好活着。

    他诧异地回头。

    我定定地望着他：无论是好是坏，都要好好活着。

    他惨淡地笑了一下：真儿，我同你是不一样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分就少一分。我捧起他的脸，深深看进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忧郁清澈的眼，像一潭幽泉倒映着我。

    就当是为了我，以后多开心一点，皇兄。

    他沉默许久，似乎是在与残余的一点理智做斗争。

    终于，他露出一个清风朗月的笑容，好。

    这一笑之下，仿佛关节被打通，之前的郁闷阴霾全部都一扫而空，他也没有了那么多顾忌，直接揽住了我的腰，声音暖而真切：再走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我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欣喜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怎么休息？

    他说：你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

    我咯咯地笑，朝他悄悄说了一句话。

    他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要这样。

    那如何？

    不如何，天天就知道引诱你哥哥，该好好教训一下。他一下将我带进怀里，让我依附在他的胸膛上，眉眼风流，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这情态，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飞仙台的时候。

    我心中一热，凑过去吻他的嘴唇：那哥哥给我引诱吗？

    他看了我一眼，直接低头含住了我的唇，用行动来回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