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刀落
第54章 刀落
悬崖边,温冥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徒儿。 区区三年,你就使血衣阁闻名天下,真是青出于蓝。 萧戎盯着萧澜颈部的刀锋,沉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温冥笑着点头:是啊,早就不是了,戎儿天赋异禀,现下又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为师是管不了了。 那刀锋又贴近一分,温冥看着他:所以也只能另寻他法了。 萧戎皱眉。 别恼,好徒儿。为师今日也不过是想告诉你几句话罢了。 三年前你不惜离开师父,离开血衣阁,最后换来了什么?戎儿,若非及时救治,你又怎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儿? 萧澜看着他,想起了苏焰的话 他离开还不到一个月,也不知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被毒箭射穿了腰,胸前也被砍得不成样子,被师父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才不过三年,被背叛是何感觉这就忘了? 萧澜侧过头来:你少在这挑拨。 那三年行尸走rou般的日子,你疯了一样地杀人,但归根究底你最想杀的是谁? 萧戎站在原地,薄唇紧抿。 那年城隍庙的误杀已经解释清楚,萧澜冷笑,你大可不必如此诛心。 哦,解释清楚了。温冥看向萧戎,戎儿便就此相信了? 萧戎没有说话。 血衣阁后来查证,城隍庙截杀你的可是有两拨人。 萧澜一怔,难道不止有骁羽营? 而当时有谁知道你在城隍庙?砍你的是一批,向你射毒箭的是另一批。戎儿可还记得当初人家杀你的时候是何原因? 萧戎对上萧澜的双眸。 燕文之声称,是我杀了燕符。 此言一出,萧澜后背发凉。燕符被杀当夜萧戎去过燕府一事,旁人不可能知道。 我说过我相信不是你杀的,萧戎,我从未质疑过。更没有向外透露半分! 温冥笑说:所以燕文之刚好带人去了城隍庙都是巧合?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的去向? 萧澜语塞,当晚阖宫宴饮结束,连母亲问起萧戎去向时,她都未透露半分。 萧澜看着萧戎,可此时此刻,竟看不出他所思所想。 三年后她模棱两可地解释了几句,你就真的相信了?温冥的声音在静谧间格外清晰。 我的好徒儿,若非皇帝心狠直接杀了萧世城灭了萧家,待他凯旋归来上交兵权颐养天年,你那堂兄萧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你也死了,消了皇帝心中的顾虑,萧家荣华照旧,到头来是不是皆大欢喜? 哦不,还不算皆大欢喜。温冥说,你死了,你母亲却还活着,如何解得了侯府当家主母的心头之恨? 此言一出,萧戎握着剑的手收紧。 戎儿最是孝顺,当不会忘记这杀母之仇吧? 萧澜咬牙:孟小娘的死与我无关,与我母亲也无关! 当日母亲的确去过南院,但她没有杀孟小娘!那日同去的桂嬷嬷还活着,就在皇后身边侍奉。今日见到她我便问了,她说没有,真的没有! 一旁温冥点头:这份护主之心,着实感天动地。 你萧澜一噎,横竖都是旁人之言,没有任何证据,桂嬷嬷的话反倒成了忠仆护主的托词。 戎儿,即便如此你也还要护着她,甚至不惜抛下血衣阁,去重振那个要以你之命作为垫脚石的萧家?为师确实不知,你还有这般菩萨心肠。 话音未落,萧戎提剑,一步步走了过来。 温冥满意一笑:这就对了。 他拿开了抵在萧澜脖子上的刀,起身让出地方。 那剑的银光刺眼,萧澜被捆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直至萧戎走到了近前,那剑也近在咫尺,萧澜抬头,看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一如当初失忆时的初见,那股熟悉的杀气浓烈到无法忽视。 好徒儿,今日你杀了她,报了你的弑母之仇,消了背叛之恨,你就还是那个毫无软肋,杀伐果断的血衣阁主!只要你想,天下财帛名誉便都是你的,即便是朝廷,也不敢招惹你半分! 可萧戎迟迟不动。 温冥眯眼,咳嗽两声:想不到你如今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她背叛你利用你,她母亲杀了你母亲,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你竟还犹豫! 教唆徒儿弑杀亲生jiejie, 萧澜拳头紧攥,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师父。 见萧戎低头看着萧澜,却还是不动手,温冥不动声色挪了一步。 亲生母亲被人毒杀,仇人之女就在眼前,你竟下不去手?既如此,为师便替你做个了结! 说时迟那时快,温冥离得太近,刀锋直直地朝着萧澜刺去 萧澜躲不过,只得紧紧闭上眼睛。 但想象中的致命疼痛没有来,反倒是旁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萧澜睁开眼,那刀尖离她双眸只差毫厘,若是晚了一步,定是被刺穿面门而死。 她抬头,看见温冥丑陋的脸上满是痛苦,脖子被人掐住,甚至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畸形的双腿不住地挣扎却触不到地面。 萧戎左手掐着温冥,右手抬剑一挥,割断了萧澜身上的绳子,我身上有药,可止血静心。 伤口疼得厉害,萧澜站起来走近,抬眼看了看他,这才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从他衣服里拿出了一个小白瓷瓶。 你你温冥痛苦得说不出话,萧戎对上他的双眼:除了她,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母亲是被毒杀的。 萧澜倏地看向温冥。 萧戎声音冷漠:归根到底,是你在算计我。是你毒杀了母亲,栽赃他人,最后一路自侯府跟着我,否则怎么会那般巧地在我将死之际,恰好路过相救。 是你想让我和她之间永远横着弑母之仇,要我永远恨她,甚至要我亲手杀了她。 是她蛊惑你她,会毁了你!温冥两眼外凸,几乎要窒息。 萧戎松手,任由温冥年老畸形的身体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他不住地咳嗽,咳得满嘴是血。 萧戎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举起。 萧澜心中惊颤:阿戎 萧戎手一顿,却未回头看她。 萧澜心中五味杂陈,此人心思恶毒,可当初也是切切实实地救了年幼的他,还传授了一身好本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温冥痛苦地喘息着:终究是个养不熟咳咳的白眼狼十几载师徒之情,在你心中一文不值 此时剑锋缓缓落下,萧澜松了口气。 她站在萧戎身后,看着他走近到温冥面前。 强者为尊的规矩是你定下的,当初本可以杀了你。师父,我以为你会懂。 好好孩子,为师为师自然懂。你,你终究还念及我们 可是师父。萧戎打断他,今夜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取了你的性命而已。手起刀落,你不会有任何痛苦。 什么 萧戎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冥。 而你当年,杀的是我的信仰,灭的是我命中唯一的光。 自幼活在只有杀戮的地狱里,变成满手血腥的魔头,我从无二话。因为是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我连不人不鬼都做不成。 所以你可以折磨我,利用我,也可以杀了我。 夜中风起,凉意萧瑟。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算计我误会她,怨恨她,甚至还要哄骗我亲手取她性命。 他蹲下身,鬼做久了,原本已对人间没了期冀。她朝着我伸出了手,让我看到了光。而你,却硬生生地将我拖回炼狱。 温冥双目猩红:你是天生的杀手!本该如此!奢望奢望人间?呵,你杀了那么多人,老弱妇孺一个都不曾放过你以为还回得去吗! 忽然他眸中一亮,朝着萧戎的后方:月儿来了,月儿!快快劝劝你大师兄! 萧澜转身,看见了不知何时到来的三人。 此时的苏焰远没有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媚笑,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而战风依旧把玩着飞刀,师父老当益壮,伤残至此还能逃出地牢,徒儿我实在是佩服!特来讨教! 温冥不理,只看向从小最听话的古月:月儿乖,来来师父身边!来帮我劝劝你师兄 满是皱纹的嘴角还流着血,温冥咳得面色发紫,看着骇人。 一向冷冷清清的古月,不知为何竟有些发抖。不仅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一小步,到了战风身后。 战风敛了笑容,侧眸看了眼她,随后又看向温冥。 他道:需要帮忙么? 萧戎侧头:轮不到你。 趁着这一刹那,温冥忽然手腕翻转,只是那药粉还未洒出来,只听扑哧一声,他的颈间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紧接着血如涌注地喷出,溅了一地。 温冥双眼大睁地趴在了地上,血从细小伤口中涌出的噗哧声听得人胆寒。 萧戎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起身收了剑,眸中毫无波动地转过身来。 对上萧澜的双眸,他一怔,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杀人。 杀的,还是有着十几年养育之恩的师父。 此时满身的血腥,他忽然不想上前靠近她。 可萧澜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越过他跑向了温冥,干净的手一把捂住了温冥的伤口,任由那血污弄脏雪白的衣襟和双手。 解药在哪?能治他的解药是什么! 只可惜温冥已经说不出话。 战风甩着飞刀走了过来,经过萧戎身边时,笑嘻嘻地说:剩下的交给我,师父的后事总要办得体体面面! 萧戎没理他,走过去将萧澜拉了起来。 见萧澜满手是血,他皱眉,拿衣襟替她擦拭干净,随后带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