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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樊城的冬天冷得不明显,不怎结冰也不太下雪,但体感温度极低,一瞬也温暖不起来。 这种境遇下屋里空调还不知怎么,先是制热效果不明显,呼啦啦响动几下后干脆彻底罢工了。按照往常,童笙早便打电话给爸爸,只可惜这几天她正跟家里闹脾气,别别扭扭不肯主动联系,又是大半夜,物业也不搭理人了。她只好身上贴着抱着大棉被硬挨到下半夜,冻得手脚都没了知觉。 眼看着指针滴滴答答走到了凌晨两点,童笙横竖睡不着,浑身跟过了遍冰水一般,只好哆哆嗦嗦爬起来穿戴整齐忍不了了,当代好青年不能冻死在家里。 她住的是发小鹿露的住处,鹿露经常出差,一听她委屈巴巴要离家出走才能倔强到底的架势,索性让她住自家了。 眼下山穷水尽,只能找间酒店凑合一晚了。 童笙裹着大棉袄往公寓外走,只觉得双脚都不是自己的,没几步,过道里迎面撞上来一个高个子男人。 她轻度近视,隔远了只知道是一块庞然大物,心想绕开便是了,谁知她才抬脚,那男人就踉踉跄跄地向她扑过来了。 一想到最近樊城社会新闻板块报道了好几起恶性事件,童笙在那一瞬间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你你你干什么? 她这一米六的小身板自然架不住那高个子,整个人顺着他倒下的方向被压在了地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刚想要骂人,先被男人呼出的灼热气息吓了一跳。 眉头紧皱,身上却是不正常的灼热温度,怕是发了高烧。 高个子双眼紧闭,露在口罩以外的眉眼有些好看。 童笙犹豫半晌,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他,试探问:喂,高个子,你太重了,我起不来,让让呗? 见他毫无反应,想是烧迷糊了,便大着胆子把他的口罩扒拉下来。 她是一个有原则的新时代好青年,救人是一定救的,留不留名什么的当然看脸啦。 高个子长着一张一看就是高个子的脸,眉骨高眼窝深,柔顺的黑发遮住额头,中庭看着有些长了,嘴唇因为缺水有些起皮,但看得出来形状饱满,面色白得有些不正常,透出一些易碎感来。 好看呢! 童笙登时不冷了,也不觉得这人一百多斤压得她呼吸困难,更全然忘了自己出门的目的,摸到口袋里的手机,高高兴兴地打通了自家常去的一家私人医院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护士,听她雀跃的语气便反复问她:童小姐,请问您那边确定是真的有需要急救的情况吗? 是呢是呢!童笙咯咯笑开了:他太高了,我弄不动他呀! 我太高了,她弄不动我。面对着台下的无数媒体和闪光灯,宁皓似笑非笑地答道。 一。二 私人医院系统里绑定的是童笙爸爸的账号,童笙前脚跟着救护车进了医院大门,童笙爸爸后脚就收到了短信通知。 他把手机递给沙发另一端的童笙mama看,两人沉默,都故意不肯直视对方,氛围奇怪又凝重。 宁皓一向少眠,且睡得浅,也是真烧得糊涂了才没有被一路上童笙咋咋呼呼的架势吵醒来。 但总归也没多睡,日光熹微时他便清醒过来,眼前的环境肯定是医院,左手上还扎着针,冰冷的液体缓慢流进身体,整只左臂都是冰凉,手底下搁着一个已经快凉透的暖手宝。 再往边上看,是一个女孩的发旋。 他愣了半晌,方才悠悠想起昨晚昏过去之前好似撞倒了一个穿白色大棉袄的女孩。 彼时他也烧得迷迷糊糊,只模糊看到一个雪白的团子。 他也无意叫醒她,敛着眉目端详一会,便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团队的人应当还没有察觉,因而也没有惊动到母亲和爷爷;这家医院装修得格外精致,不像自己在当地做手术时的公立医院,被子上印着自己没有听过的医院名称,像是私人的,这种医院保密性较好,被记者和粉丝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想着他又冷笑一声,这群记者除了骂他low以外也没旁的兴趣,大概率会觉得他这号货色不会来什么私人医院。 工作的事情千头万绪,越想越清醒,浑然不觉床畔那雪白团子已经睡醒过来。 童笙睡醒后有好一段时间都是懵的,也不知自己在哪要干嘛,一抬头看吊瓶里已经见底,懵懵懂懂站起来换了一个插上,又丢魂似的坐下,整张脸埋在被褥里。 一个白团子在被褥里打滚,宁皓看着有些好笑,上手推推她肩膀。 童笙一张脸在被褥里拱了又拱,终于任命地抬头,呵欠连天道:早啊,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呀说着如梦初醒伸出手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两人互不相识,她这举动多少有些冒犯,却透着让宁皓难以拒绝的坦荡和赤诚。 童笙眯着眼比对了自己额头上的温度,最后确定:嗯,退烧了的。见对方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她才觉出一丝尴尬来,一时脑子又空白,只好又把刚才的问题磕磕绊绊地再复述一遍。 床上的大高个瞅了墙壁上的挂钟,右手比了个六,示意自己六点便醒来,复又指了指童笙因为有些紧张规规矩矩交叠放在被褥上的手。 他是嗓子不舒服吗?童笙被他这似搞笑似哑谜似的手势弄迷糊了,却也乖乖伸出双手到他能自由活动的右手那边。 大高个就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东西了。 男人眉眼低垂,极为专注,然而她却被眼前的光景弄得脑袋发懵了。 这人手好大一只手能有她两个大。且手指纤细莹润,连手腕都显得脆弱易折却长了张一点不娘气的脸,低头写字时越发显得鼻梁高挺、眉目深邃。 见她目光发直,男人食指在她手心点了点,似乎在问:知道我写什么了吗? 童笙已经红了脸,她总不能说她被眼前的美色和手心那微微的酥麻感搅乱得意马心猿,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像有点复杂,要不、你再写一遍嘛。 男人似是有些无语,却还是板板正正地再写了一遍。童笙分辨出那字迹之后,越发地羞愧欲死 他写了个手机,啪啪打在她刚刚说复杂的那张嘴上。